手电筒的光束在坑壁上晃出一道冷白的痕,像把锋利的刀,剖开展厅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林晓蹲在一号坑的隔离栏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金属栏杆,栏杆上还沾着白天游客留下的微弱体温,此刻却像块冰,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今晚是他作为博物馆实习生的第一个夜班,空旷的展厅里只有换气扇的嗡鸣,像只蛰伏的虫子在暗处低吟,还有兵马俑们沉默的影子,密密麻麻铺在坑底,连呼吸都带着千年陶土的冷硬气息。
“听说三十年前,有个老看守在这儿失踪了。”保安老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杂音,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擦,“人没找着,就留了只沾着陶土的鞋,鞋里还裹着半根没嚼完的旱烟。”
林晓嗤笑一声,刚想对着对讲机反驳这老掉牙的谣言——哪个博物馆没几桩用来吓唬新人的鬼故事,可话到嘴边,光束里的东西突然让他僵住,连呼吸都卡在了喉咙里。第三排左数第七个兵俑,那是个身着铠甲的步兵俑,昨天他还特意记过它的姿态:脊背挺得笔直,脸朝正前方,双眼是用黑色矿物颜料勾勒的小方块,透着股亘古不变的肃穆。可现在,那尊兵俑的脸竟微微侧了过来,陶制的脸颊擦过铠甲边缘,留下一道细微的白痕,而那对本该平视前方的“眼睛”,正死死对上他的方向,像是能穿透手电筒的光,直扎进他的心里。
冷汗瞬间漫上后背,把衬衫黏在皮肤上,凉得人打哆嗦。他赶紧揉了揉眼睛,指腹蹭过眼角的疲惫,再抬眼时,兵俑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态,灰扑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铠甲上的裂纹还是昨天看到的模样,连落在肩甲上的那粒灰尘都没动过。“肯定是太累看花眼了。”林晓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展厅里飘了飘,又被黑暗吞了回去。他攥着手电筒的指节却泛了白,塑料外壳被捏得微微发烫,掌心的汗浸湿了防滑纹路。
凌晨两点的钟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沉闷的“咚”声撞在墙壁上,反弹出细碎的回音。林晓按规定巡馆到二号坑,刚迈过展厅门口的感应线,就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不是通风管里的风声,也不是文物保护柜发出的金属吱呀声,而是一种沉闷的、像是干燥陶片在粗糙地面上摩擦的“沙沙”声,一下一下,慢得让人心里发毛。
他屏住呼吸,循着声音慢慢走过去,手电筒的光束在一排排跪射俑身上扫过,陶俑们膝盖着地,双手握弓,姿态整齐得像随时会射出箭来。当光束停在最角落的一尊跪射俑身上时,林晓的心脏猛地一缩——那尊俑的膝盖外侧,竟沾着几块新鲜的黄土,土粒还带着潮湿的深色,和坑底早已干透的老土截然不同;而本该嵌在坑底固定位置的陶足,此刻正微微悬在半空,足尖离地面只有几毫米,像是刚从土里拔出来似的。
“谁?!”林晓大喝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手电筒的光疯狂晃动,在坑壁上照出一片杂乱的影子。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清脆得像某种僵硬的关节被强行转动。他猛地回头,只见展厅入口处的那尊将军俑,原本紧握青铜佩剑的右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松开,陶制的手指关节一节节凸起,指缝里还夹着些细小的土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连剑柄上的纹路都随着手指的动作轻轻转动。
“不可能……”林晓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到隔离栏,金属栏杆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展厅里格外刺耳。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对讲机,指尖却只碰到冰凉的塑料壳——对讲机屏幕一片漆黑,按任何按键都没反应,连电流杂音都消失了,像被什么东西切断了信号。
更恐怖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坑内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声,林晓僵硬地抬头,看见坑底的兵马俑开始接二连三地动起来。最前排的几个步兵俑,先是缓慢地转动头颅,陶制的脖颈摩擦着铠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紧接着,跪射俑们一个个直起身,膝盖离开地面时带起细碎的土粒,双手握着的陶弓也微微抬起;连站在后排的骑兵俑,跨坐在陶马上的身体都开始晃动,陶马的前蹄轻轻刨着地面,像是要挣脱固定的底座。
陶土摩擦的“沙沙”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像无数只干燥的虫子在爬,钻进耳朵里,让人头皮发麻。林晓死死盯着最前面的一尊兵俑,突然发现它眼眶里的黑色颜料似乎在流动,原本方正的色块慢慢晕开,汇成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那不是颜料,是真的眼睛,瞳孔里还映着他惊恐的脸,连他额头上的冷汗都看得一清二楚。
“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晓转身就往展厅门口冲,可刚跑两步,脚踝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手电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光束歪向一边,照出地面上的东西。那是一只黑色的布鞋,鞋面上沾着厚厚的陶土,鞋底还磨损得厉害,正是老张说的三十年前失踪老看守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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