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那天,雪下得正紧,我跟着二叔去山坳里的王家送年货。车开到半路,轮胎突然陷进雪窟窿里,引擎“突突”响了两声,彻底熄了火。
“操,这破路。”二叔踹了下车门,裹紧了棉袄往四周看。我们停在一段老林道上,两边的松树积着厚雪,风一吹,雪沫子往下掉,砸在车顶上“簌簌”响。天已经擦黑,远处的山影黑沉沉的,像蹲在那儿的巨兽。
“先下去看看吧,得把轮胎挖出来。”我拎着铁锹下车,脚刚踩进雪地里,就听见林子里传来“吱呀”一声——不是树枝断裂的声音,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磨牙。
二叔也听见了,他脸色一沉,从车上摸出个罗盘来。指针在盘里转得飞快,最后颤巍巍地指向林子深处。“不对劲,这地方邪性。”他压低声音,“你爷爷以前说过,老林道上的黄皮子多,尤其是腊月里,别乱说话。”
我心里一紧。我们这儿的人都怕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老辈人说,黄皮子通人性,修炼到一定年头就会拦人“讨封”,问对方自己像人还是像仙。要是说像人,它就能成人形;说像仙,就能位列仙班;可要是说不像,或者骂它,就会被记恨上,家里准出事。
正想着,林子里的动静更近了。雪地上突然出现一串脚印,很小,五个趾头印分得很清,不是人的,也不是狐狸的——是黄皮子的。那脚印从林子里出来,一直延伸到我们车旁边,然后绕着车转了一圈,停在二叔面前。
我顺着脚印看过去,只见一棵松树下,蹲着一只黄皮子。它比一般的黄鼠狼大,毛色油亮,尾巴蓬松得像朵菊花。最吓人的是它的眼睛,在雪地里泛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二叔,嘴角好像还叼着什么。
“别抬头,别跟它对视。”二叔的声音发颤,手里的罗盘“啪嗒”掉在雪地上。我赶紧低头捡罗盘,眼角余光却看见那黄皮子站了起来——它用后腿站着,前爪拢在胸前,像人拱手的样子。嘴里叼着的东西掉在雪地上,是个用草编的小人,身上还系着红绳。
“二叔,它……它站起来了!”我声音都在抖。二叔没说话,从兜里掏出块腊肉,扔在黄皮子面前。“过路的,给您带点吃的,放我们过去成不?”
黄皮子没动,也没去碰那块腊肉。它就那么站着,绿光闪闪的眼睛盯着二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说话。风突然变大了,卷起地上的雪沫子,迷得人睁不开眼。等我揉完眼睛再看,那黄皮子不见了,只有雪地上的草编小人还在,红绳被风吹得飘起来,像条小蛇。
“快走,挖完轮胎赶紧走!”二叔突然疯了似的抢过我手里的铁锹,往轮胎底下的雪窟窿里挖。我也不敢耽搁,跟着一起挖。雪冻得硬邦邦的,铁锹下去只能铲起一点碎雪。挖了没一会儿,我听见身后传来“噗嗤”一声,像是有人在笑。
我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松树在风里摇晃,雪沫子往下掉,落在脖子里,凉得刺骨。“二叔,我听见有人笑。”“别管!赶紧挖!”二叔头也不回,铁锹挖得更急了。
就在这时,轮胎突然“咕咚”一声,自己从雪窟窿里出来了。我和二叔都愣住了,刚才明明挖了半天都没动静,怎么突然就出来了?二叔走到车旁边,绕着车看了一圈,脸色越来越白。“车底下……有东西。”
我凑过去一看,车底下的雪地上,印着一串小小的脚印,和刚才黄皮子的脚印一模一样。而且脚印旁边,还放着个东西——是刚才那个草编小人,红绳缠在了车轱辘上。
“快上车!”二叔拉着我往车里跑,手忙脚乱地插钥匙点火。引擎“突突”响了两声,居然真的打着了。车刚开出去没两米,我从后视镜里看见,那棵松树下又出现了黄皮子的影子。它还是用后腿站着,前爪拢在胸前,像是在目送我们。
“二叔,它没拦我们了,是不是没事了?”我松了口气。二叔却没说话,他盯着后视镜,脸色铁青。“不是没事,是它在跟着我们。”
我心里一沉,再看后视镜,那黄皮子果然还在雪地里跟着车跑,速度快得吓人,一点都不像动物。而且它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绿光越来越亮。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王家所在的村子。村子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王家在村子最里头,我们把车停在门口,刚要敲门,就听见院里传来“嗷”的一声——是狗叫,可那叫声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没叫两声就停了。
“王婶?王叔?”二叔敲门,没人应。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院里的雪地上,躺着一条大黄狗,已经没气了,脖子上有两个血洞,血冻成了黑红色。而狗旁边,放着个草编小人,身上系着红绳,和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好!”二叔拽着我往屋里跑。屋里一片狼藉,桌子翻了,碗碎了一地。王婶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嘴里吐着白沫,手指着炕边,像是想说什么。炕边的墙上,用血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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