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在掌心轻颤,镜流推开门的动作慢得像在撕扯什么。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银网,床上的被褥还维持着半展的模样,仿佛昨夜仍有人安睡。
她跌坐在床沿,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是阳光晒过被子的棉絮香,混着他衣襟上常年不散的檀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凛冽气息——那是和他每次练剑归来,指尖总会沾着的味道。
镜流猛地将脸埋进枕边,那是他惯用的枕头,柔软的枕芯还残留着浅浅的凹陷。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着,脸颊在棉布上用力蹭着,试图留住那缕正在消散的暖意。
“骗子……”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砸在枕头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泪水越来越急,很快浸湿了半片枕面,咸涩的味道钻进鼻腔,呛得她喉咙发紧。
“你说过不骗我的……说好了骗人是小狗的……”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孩童般的委屈与控诉,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深深掐进枕头里。
突然,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
她猛地将枕头拽起,狠狠砸向门后——那里堆着他常穿的黑色长袍。
紧接着,她像疯了一样扑到梳妆台前,将铜镜旁的木盒一一扫落在地。
那是他们的合卺礼,里面盛着的青玉戒指滚到床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墙上挂着他们结婚时的合照被她一把扯下,画中并肩而立的身影在撕扯中裂成两半。
脖颈间的蓝宝石项链硌得她生疼,那是他最近才送的纪念日礼物,此刻却像烙铁般滚烫,她抬手扯断银链,宝石坠子“当啷”一声撞在门上。
所有与他相关的物件都被她扔向门后,可那股窒息的痛苦却丝毫未减。
胸口像是被无数根冰针穿刺,像是有无数条是树枝藤蔓想要涌出,丹府深处翻涌的力量失去了控制,让她浑身发冷又灼烧般疼痛。
她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膝盖上洇湿了裙摆。
弦,终究是断了。
镜流缓缓滑坐在床角,将双腿紧紧抱在胸前,脸颊深深埋进膝盖。
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只有压抑的呜咽声从臂弯里溢出,细碎得像风中残烛。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庭院里的梆子敲过三更,又敲过四更,她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或许是哭累了,或许是夜色太冷,她的身体渐渐僵硬。
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浮沉,仿佛还能听见他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听见他笑着说“阿流又闹小脾气了?”,听见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声音。
可这一次,直到晨曦染亮窗棂,门扉始终没有被推开。
空荡荡的卧室里,只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和着她若有若无的抽泣声,在寂静中反复回荡。
再也没有人会在她闹脾气时上前安慰了,再也没有人会在练剑时故意输给她半招了,再也没有人会在寒夜里将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门后的杂物堆里,那枚蓝宝石坠子反射着微光,像一颗凝固的眼泪。
这样的日子浑浑噩噩过了两天。
镜流缓缓从床上坐起,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目光越过空荡荡的床榻,落在门后那堆杂物上,那条蓝宝石项链正安静地躺在地上,月光般的光泽在昏暗里若隐若现。
她沉默片刻,终是起身走过去,弯腰将项链拾起。
指尖抚过宝石表面细腻的纹路,抚摸着曾被她无数次摩挲得温润如玉的蓝宝石。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动作利落地收拾。
黑色长袍叠好放进樟木箱,青玉戒指仔细裹进锦帕,.........所有与他相关的物件,都被她一一收进柜中,动作快得像是在与什么赛跑。
直到看到散落在地的结婚照碎片,她的动作才慢了下来。
照片上的两人并肩笑着,背景是罗浮初升的朝阳,可此刻玻璃碎片折射着冷光,墨良的身影被裂痕切割得支离破碎。
镜流蹲下身,指尖颤抖地去拼凑,碎片却总在掌心打滑,无论怎么努力,那道裂痕都无法弥合,他的轮廓始终笼罩在一片模糊的光影里。
“罢了……”她轻叹一声,将所有碎片扫进锦盒,连同那份拼不回去的过往一同封起。
扶着梳妆台起身时,一阵眩晕猛地袭来,镜流踉跄着扶住桌沿才站稳。
胃里空荡荡地发疼,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只是蜷缩在床角,任由黑暗与寒冷将自己吞噬。
掌心紧紧攥着那条蓝宝石项链,冰凉的宝石贴着滚烫的皮肤。
镜流望着紧闭的卧室门扉,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拧开了门锁。
吱呀一声轻响,阳光顺着门缝涌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她眯了眯眼,抬脚迈过门槛——这是她两日后,第一次走出这间囚禁了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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