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已成人间炼狱。林辞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感知与那缕源自黑色玉玺的诡异力量,在断壁残垣与尸山血海间艰难穿行。他避开大队的羯族兵卒,如同阴影般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襁褓中的婴孩被挑在枪尖,妇孺被成群驱赶如同牲畜,反抗者被当场格杀,尸体随意抛掷……文明的痕迹被野蛮彻底碾碎,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与怨愤几乎凝成实质。林辞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方黑色玉玺正如同一个无底洞,悄无声息地汲取着这片土地上弥漫的死寂、怨念与暴虐煞气。
他尝试过救治一个奄奄一息的伤者,指尖那蕴含生机的力量(源自扬州鼎的微末残留)甫一送出,竟引得周围煞气一阵躁动,反而加速了那人的死亡。此方天地,似乎排斥“生机”,而滋养“死寂”。
黑色玉玺传递来的力量,冰冷、霸道,带着强烈的吞噬与镇压属性。用它击杀那名羯兵时,林辞能感觉到一股精纯的煞气与生命精华被玉玺吞噬,而后反馈出一丝更加凝练的幽暗能量,强化着他的肉身,并在他丹田内沉积下来,形成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根基。
这并非他所熟悉的任何修炼体系,更像是一种……以煞为柴,以怨为火的诡异道途。玉玺,在引导他适应这个黑暗时代,甚至利用这个时代的黑暗。
数日后,他潜行至邺城西郊的一处荒废村落。村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被焚毁的屋舍和零星倒毙的尸体。他寻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地窖,暂时藏身。
地窖阴冷潮湿,正好掩盖他的气息。他盘膝坐下,再次将心神沉入玉玺。
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玉玺内部,不再是以前那包容万象的文明疆域虚影,而是一片无尽的幽暗虚空。九尊小鼎的虚影依旧存在,但它们的光芒彻底黯淡,被一层厚厚的黑霾所笼罩,唯有轮廓依稀可辨。而在虚空中央,玉玺本身散发着幽光,如同黑暗中的君王,统御着这片死寂。
当他引导外界煞气入体时,这些煞气经过玉玺的转化,化作精纯的幽暗能量,不仅滋养肉身,更在那片幽暗虚空中,缓缓勾勒出极其模糊的、与外界邺城地貌有些相似的黑色纹路。
“以煞炼体,以怨筑域?”林辞心中明悟。这黑色玉玺,竟在以邺城的绝望与死亡为养料,试图在此界重新构建一个属于它的“黑暗疆域”!
就在这时,地窖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是汉语,但带着浓重的口音,充满了惊惶。
“……快,躲进去!那些天杀的胡骑往这边来了!”
“娘,我饿……”
“嘘!别出声!”
地窖的遮挡物被猛地掀开,刺眼的天光(尽管是灰蒙蒙的)透入,伴随着几张惊恐万分的面孔。那是一对衣衫褴褛的中年夫妇,一个面黄肌瘦的七八岁男孩,还有一位拄着木棍、气息虚弱的老者。
他们看到地窖里的林辞,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发现他也是汉人打扮,虽衣衫破烂但面容沉静,不似歹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后生,对不住,不知这里有人……”那中年汉子连忙道歉,脸上满是疲惫与恐惧。
“无妨。”林辞声音平静,让开了一些位置。
几人慌忙躲进地窖,重新盖好遮挡。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了他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声。
通过短暂的交谈,林辞得知,这家人姓陈,本是邺城附近的农户,胡人破城后一路逃难至此,同村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散了。那老者是村里的塾师,姓韩,颇有见识。
“完了……全完了……”陈姓汉子抱着头,声音哽咽,“皇帝跑了,官兵散了,咱们汉人……成了猪狗不如的两脚羊!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那韩老夫子闻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却强撑着道:“莫要说这等丧气话!华夏苗裔,岂能就此断绝!老夫听闻,南边还有晋室衣冠,江东子弟,未必没有北定中原之日!”
“江东?隔着千山万水,哪管得了我们这些北地遗民!”陈妻搂着孩子,低声啜泣。
地窖内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林辞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恐惧、悲伤与不甘,正丝丝缕缕地被怀中的黑色玉玺吸收。玉玺似乎对这种源自同族的、更为纯粹的绝望情绪,格外“青睐”。
突然,地面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由远及近!还有胡人粗野的呼喝声!
地窖内的众人瞬间脸色惨白,孩子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捂住嘴巴。
“被发现了吗?”陈姓汉子绝望地握紧了拳头。
林辞眼神微冷,他能感知到,外面是一小队大约五六人的羯族游骑,似乎是追踪痕迹而来。他们停在了地窖附近,正在四下搜寻。
一名羯兵用生硬的汉语喊道:“里面的两脚羊,滚出来!否则,放火烧了这地方!”
地窖内,绝望的气氛几乎要凝固。
陈姓汉子看了一眼妻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要起身出去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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