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仿佛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意识飘忽,感知模糊,唯有彻骨的虚弱与灵魂被灼烧后的剧痛清晰无比。那强行点燃“心火”对抗凶物、封印碎片的代价,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与精神。若非玉玺在最后关头自发护住他一丝心脉本源,以及雍州鼎那丝镇压意蕴稳固了他濒临崩溃的识海,他早已魂飞魄散。
在意识的混沌中,他“看”到了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边,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玉玺悬浮其中,散发着幽光,不断汲取着来自外界的、丝丝缕缕的负面能量——那是沈青折和义军们在为他清理战场、与胡虏周旋时,所产生的杀伐煞气与绝望情绪。这力量缓慢地滋养着玉玺,也维系着他那一线生机,但同时也带着沉沦的诱惑,仿佛在低语,只要放弃抵抗,彻底拥抱黑暗,便能获得新生与更强大的力量。
另一边,则是一簇微弱得几乎随时会熄灭的金色火苗。那是他燃烧自身意志与信念所化的“心火”余烬,在无边黑暗中倔强地闪烁。它不再炽烈,却异常纯粹与坚韧,散发着温暖的、守护的、传承的意蕴,牢牢护住他意识的最后一点清明,抵御着黑暗的侵蚀。
光与暗,在他的意识深处形成了脆弱的平衡,也进行着无声的拉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暖流,混合着草药的苦涩气息,缓缓渗入他干涸的喉咙,流经近乎枯竭的经脉。这并非玉玺的力量,而是来自外界的、纯粹的生机滋养。
紧接着,一个带着哽咽与无比疲惫,却又异常坚定的女子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黑暗,在他意识边缘响起:
“林公子……坚持住……你说过……黑暗终将散去……你不能食言……”
是沈青折。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让那簇微弱的金色火苗轻轻摇曳了一下,光芒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外界,一处隐蔽的山洞中。
篝火跳动着,映照着沈青折憔悴却坚毅的脸庞。她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捣碎的草药敷在林辞胸口那道最深的、几乎可见骨头的伤口上。林辞昏迷已三日,她带着几名忠心的护卫和义军弟兄,辗转躲避胡虏搜捕,才找到这处藏身之所。
这三日,她几乎不眠不休,用尽了随身携带的所有伤药,又以自身内力为他疏导淤塞的经脉。她看着林辞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的模样,心如同被刀绞一般,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沈姑娘,您去歇会儿吧,我们来守着。”一名胳膊上缠着绷带的义军汉子低声道。
沈青折摇了摇头,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着林辞额头的虚汗:“我没事。外面情况如何?”
“胡虏搜得很紧,不过咱们选的这地方隐蔽,暂时安全。只是……粮食和药都不多了。”汉子叹了口气。
沈青折抿了抿唇:“省着点用。他……需要时间。”
她低头看着林辞紧蹙的眉头,仿佛能感受到他意识深处正在经历的痛苦挣扎。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道:“林辞,你说过要找到禹王鼎,要重振华夏……你承诺过的,就不能倒下。还有很多人在等你,河阴村的孩童,北地的遗民……还有……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也许是沈青折日以继夜的呼唤与守护,也许是那源自本心的“薪火”余烬太过顽强,又或许是玉玺在汲取了足够能量后开始了反哺……第五日,当黎明微弱的光线透入山洞时,林辞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终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沈青折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的脸。
然后,她看到,他那紧闭了数日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细缝。
眼神初时涣散、迷茫,带着深重的疲惫,但很快,那眼底深处,一点微弱的金芒与幽光交替闪烁,最终定格为一种历经生死洗礼后的、更加深沉的平静与坚定。
他看到了守在身旁、形容憔悴却眼神明亮的沈青折,嘴唇翕动,发出极其沙哑微弱的声音:
“……辛苦……你了……”
沈青折的泪水瞬间决堤,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又哭又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林辞尝试动了一下手指,一股钻心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感传来,让他闷哼一声。但他能感觉到,丹田内那近乎消散的黑色气旋,重新凝聚成了米粒大小,缓慢旋转着,玉玺沉寂,却不再冰冷刺骨。而那丝“薪火”意念,虽然微弱,却如同经历过淬炼的真金,更加坚韧地扎根于他心神深处。
光与暗的平衡,并未被打破,反而在生死边缘达成了一种奇异的、更加稳固的共存。
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但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修为跌落谷底,肉身重创,没有长时间的调养,难以恢复。
在沈青折的搀扶下,他艰难地坐起,靠在岩壁上,喝了几口温水,才感觉喉咙的灼痛稍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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