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玺人，横推五千载 第23章 林，赐客卿之位

武丁那句“暂居宫中，赐客卿之位”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冷水，虽未明言权柄，却瞬间改变了林辞在王宫中的处境。癸的遗体被以“护驾有功者”之名妥善收殓，暂厝于宫中专设的静室。而林辞，则被安置在距离嘉德殿不远的一处独立小院“兰台”，名义上是便于大王随时咨询，实则是司徒有意将他放在眼皮底下，既是保护，也是观察。

兰台虽小，却清净。院中植有几株苍柏，在夜色中投下斑驳的暗影。室内陈设简单，一榻、一几、若干存放竹简的木架，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木灰和陈旧简牍的气息。两名被指派来的哑仆低眉顺眼，动作轻捷，奉上清水与简单的饭食后便悄然退至廊下，如同没有生命的影子。

林辞挥退他们，闩上门，这才真正松懈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遍全身，与侍卫周旋的紧绷、面对大贞人时的生死一线、强行引动玉玺法则的心神损耗，以及癸死在眼前的冲击，此刻尽数反噬。他靠坐在冰凉的土榻边缘，取出怀中那枚黑色玉玺。

玉玺依旧温热，但那温热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仿佛一个重伤之人强撑着一口气。表面那淡金色的光泽也黯淡了许多，之前自主护主、硬撼灰绿光芒的威势已然不存。他尝试引动一丝源质，回应微弱如丝，仅能维持最基本的感知，想要再施展之前那般“手术刀”式的精准操作或引动“历史正气”，已是痴人说梦。

“需要时间恢复……或者说，需要‘养分’。”林辞摩挲着玉玺，感受着其内部传来的、对某种纯净历史气息的本能渴望。抹除“蚀界之痕”能获得源质，接触真实的历史载体（如那几片甲骨）也能引发共鸣。这王宫深处，埋藏着比陵区更古老、更厚重的历史沉淀，或许能加速玉玺的复原。

但眼下，更迫在眉睫的是癸临死前未尽的遗言——“门”。

那扇连接着扭曲源头、真正的“门”，究竟在何处？大贞人虽被控制，但他背后的黑影绝不会坐以待毙。武丁灵魂中的“锁”只是暂时被干扰，并未解除。时间，依然紧迫。

他闭上眼，回忆着癸指认时那癫狂却笃定的眼神，回忆着那嘶哑气音中断续的音节。除了“门”，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音，像是“……祀……”？

祭祀？与祭祀有关？

他正凝神推演，窗外极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飘渺的、如同无数人低声喃诵的奇异音调，那音调古老而晦涩，带着一种非喜非悲的诡异韵律，仿佛来自地底，又仿佛来自虚空，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

几乎是同时，怀中的玉玺猛地一跳，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并非预警，更像是一种……被同类力量挑衅、刺激到的本能反应！

林辞霍然睁眼，冲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向外望去。

夜色深沉，王宫大部分区域已陷入寂静，唯有西北方向，那片属于宗庙区域的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辨、却在玉玺感知中异常清晰的、扭曲波动的能量场！那诡异的喃诵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是祭祀！夜间祭祀？而且这气息……

【检测到高强度“蚀界之痕”共鸣波动！方位：宗庙区。能量性质：混合（原始信仰\/扭曲意志）。关联目标：疑似“历史道标”偏移核心节点！】

玉玺的警示虽微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宗庙！供奉商室历代先王之所，是王朝法统与信仰的核心象征！那黑影，竟然将触角伸到了这里？！难道癸所说的“门”，就在宗庙之中？那诡异的祭祀，是在维持那扇“门”，还是在准备开启它？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原本以为对手只是在篡改当下的记录，却没想到，对方竟敢直接侵染王朝的祖灵祭祀！这是要釜底抽薪，从根源上改写商王朝存在的“合法性”！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刻前往查探！

但宗庙重地，守卫森严，绝非废弃卜宅可比。他此刻状态低迷，玉玺威能大减，硬闯无异于送死。

他的目光落在室内那些堆放着的、蒙尘的竹简上。兰台，似乎是存放一些非核心文书档案的地方。或许……这里有能利用的东西？

他快速在木架间翻找。大多是一些关于物产、历法、工程的枯燥记录。终于，在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皮囊里，他找到了一卷略显不同的牛皮地图。展开一看，是一幅较为详尽的王宫及周边区域的布局图，上面用朱砂标注了一些重要的建筑和通道，其中就包括宗庙区，甚至还隐约画出了几条不为人知的、似乎是用于紧急情况或特殊祭祀的隐秘路径！

天无绝人之路！

林辞精神一振，仔细记忆下地图上的关键信息，尤其是那几条隐秘路径的入口和走向。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哑仆的脚步声。

林辞立刻将地图收起，悄无声息地回到榻边，假装闭目养神。

“咚……咚……”叩门声响起，谨慎而克制。

“何人？”林辞沉声问道。

门外沉默了一下，一个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惶的女声传来：“可是……林客卿？奴婢……奴婢是巳贞人身边的侍墨……有……有要事禀报……”

巳？那个在废弃卜宅被控制，在嘉德殿崩溃指认大贞人的贞人？

林辞心中一动，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形瘦小、穿着普通侍女服饰的年轻女子，脸色苍白，眼神闪烁，双手紧紧攥着一卷小小的、边缘焦黑的木牍。

“进来说。”林辞让她进来，迅速关上门。

那侍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木牍高举过头，声音带着哭腔：“客卿大人救命！这是……这是巳贞人之前偷偷交给奴婢的，说若他遭遇不测，便设法交给能救大王、能对抗……对抗‘那些东西’的人……奴婢之前不敢，方才听闻客卿……才斗胆前来……”

林辞接过木牍。木牍很小，质地普通，但边缘有明显的灼烧痕迹，像是从火中抢出来的。上面用极其纤细的笔触，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扭曲难辨的符号和寥寥几个文字。

他凝神看去，那些符号与“蚀界之痕”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复杂，透着一股邪异。而那几个文字，更是让他心头巨震——

“……祀……夜……入……祖灵……假寐……门……开……”

夜祭祖灵？假寐？门开？

结合方才感知到的宗庙异常和诡异喃诵，这木牍上的信息，几乎直指核心！

已在暗中调查，并且发现了关键！这“假寐”，是指祖灵沉寂？还是指某种特定的祭祀状态？而“门开”……

“这木牍，巳是从何处得来？”林辞急问。

侍女摇头：“奴婢不知……贞人只让奴婢保管，说……说若他出事，此物或可指明‘灾祸之源’……”

林辞盯着木牍，又想起癸临死前的指向和那未尽的“祀”字音。线索，在这一刻仿佛串联了起来。

宗庙，夜祭，祖灵假寐，门开。

那扇“门”，很可能就在宗庙，需要在某种特定的、祖灵“沉寂”的祭祀时刻，才会显现或开启！而今晚那诡异的喃诵，极有可能就是在进行这种祭祀！

必须立刻行动！

他看了一眼惊恐未定的侍女，沉声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且回去，装作无事发生。巳贞人之事，我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侍女连连磕头，感激涕零地退了出去。

林辞闩好门，深吸一口气，将木牍贴身收好。他看了一眼窗外宗庙的方向，那里扭曲的能量场似乎更加活跃了。

时间不等人。

他不再犹豫，根据记忆中的地图，选定了一条通往宗庙区域的隐秘路径。这条路径入口就在兰台附近一处废弃的井道之下。

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尽管依旧不佳），林辞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兰台，向着那口废弃古井摸去。

井口被乱石和枯藤半掩着，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沿着井壁湿滑的踏脚凹陷，缓缓向下。

井下并非死路，侧面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人工开凿的狭窄甬道，通向未知的黑暗深处。地图显示，这条通道能绕过大部分明哨暗卡，直达宗庙区域的外围。

甬道内空气污浊，脚下是及踝的积水，石壁上长满了滑腻的苔藓。他只能凭借玉玺那微弱的感知和超越常人的夜视能力，在绝对的黑暗中艰难前行。

越是靠近宗庙方向，那股诡异的喃诵声就越是清晰，空气中弥漫的扭曲能量也越发浓重，让他感到阵阵心悸。怀中的玉玺持续传来警示性的刺痛和一种……仿佛遇到天敌般的战栗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丝微光，还有潺潺的水声。

根据地图，甬道的出口应该在宗庙区一侧的祭品清洗水道附近。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出口，那是一个隐藏在茂密水草后的石缝。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眼前是一片被高大红墙围起来的广阔区域，正是庄严肃穆的宗庙！庙堂巍峨，飞檐斗拱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然而，与这庄严格格不入的是，庙前巨大的广场上，此刻正进行着一场极其诡异的祭祀！

数百名身穿黑色祭服、头戴狰狞面具的舞者，正围绕着中央一座巨大的、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青铜鼎炉，跳着狂乱而扭曲的舞蹈。他们的动作僵硬而夸张，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而那飘渺诡异的喃诵声，正是从这些舞者口中发出，汇聚成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音浪。

鼎炉之中，幽绿火焰冲天而起，火焰中似乎有无数痛苦挣扎的虚影在沉浮。火焰的光芒映照下，庙堂正门上方，那悬挂着的、象征着商室正统的玄鸟徽记，其上的纹路竟也隐隐泛着不祥的灰绿色光泽，仿佛被玷污了一般！

而在庙堂台阶的最高处，一个身影正背对广场，面向庙门，张开双臂，似乎在主持着这场邪恶的祭礼！

虽然隔着距离，且那人穿着与寻常贞人迥异的、绣满了扭曲符文的漆黑祭袍，但林辞凭借玉玺的感知和一种直觉，瞬间认出了那人身上散发出的、与黑色龟甲同源的、精纯而庞大的污染气息！

不是大贞人！是另一个！是隐藏在更深处的黑影！他果然出现了！

而就在那黑影主持祭礼的同时，林辞清晰地“看”到，在宗庙那紧闭的巨大门扉之上，一个由幽绿火焰勾勒出的、与“蚀界之痕”符号同源、却庞大了无数倍、复杂了无数倍的巨大虚影，正在缓缓浮现、凝实！

那虚影如同一个旋转的、通往未知深渊的洞口，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连周围的光线和空间都为之扭曲！

癸所说的“门”！

它正在被开启！

林辞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决不能让这扇“门”完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