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建康,秦淮河的旖旎笙歌与城东军营的肃杀之气形成鲜明对比。林辞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夜的兵丁和更夫,来到了荀飞所说的城东军营附近。
他没有直接叩营求见,而是将一缕凝练的、带着自身一丝气息的微弱煞气(控制在不会被玉玺主导的范围内),附着在一枚普通的石子上,屈指弹入了军营辕门旁的阴影处。这是他与荀飞约定的、非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方式。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借着夜色掩护,迅速从军营侧门闪出,正是荀飞。他神色警惕,看到隐在暗处的林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快步走近,低声道:“林壮士?可是遇到了麻烦?”
林辞也不赘言,直接将那枚得自灰衣人的“影”字令牌递给荀飞,并将白日里在竹丝巷的遭遇简要说了一遍。
荀飞接过令牌,借着微光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影’字令!他们果然找上你了!”
“你知道这个组织?”林辞目光微闪。
荀飞深吸一口气,将声音压得更低:“略有耳闻。这是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潜藏于建康乃至整个江东的阴影之中,行踪诡秘,手段莫测。有传言说他们与北方胡虏有勾结,专门刺探情报,铲除异己;也有说他们是某个前朝遗老组建,意图颠覆朝廷;甚至还有传闻,他们信奉某种邪神,行事毫无底线……总之,极其危险!连朝廷和几大世家对他们都颇为忌惮,难以根除。”
他担忧地看着林辞:“壮士被他们盯上,只怕日后步步惊心。需万分小心!”
林辞点了点头,看来这“影”组织果然是个大麻烦。他转而问道:“荀将军,我欲探寻一些关于古鼎及前朝秘辛,听闻乌衣巷王谢世家或许知晓一二。不知你可有门路,能引荐一位可靠之人?比如……白日里那位沈姑娘?”
荀飞闻言,沉吟片刻,道:“沈姑娘确是吴兴沈氏嫡女,其父沈充现任吴国内史,与王、谢两家皆有往来。她本人亦在乌衣巷有一处别业小住。只是……”他面露难色,“王谢高门,规矩森严,等闲难以接近。即便是沈姑娘,若无恰当缘由,贸然引荐,恐也唐突。”
他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有了!今日我听军中同僚提及,谢府的谢安石公子(谢安,字安石),明日午后将在乌衣巷口的兰亭茶舍与几位友人清谈。谢公子虽年轻,却雅量高致,名重士林,且不似一般高门子弟那般拒人千里。壮士或可前往一试,若能得隙交谈,或有收获。至于沈姑娘那边,我可代为传讯,但能否得见,还需看机缘。”
谢安!这个名字,即便是在林辞模糊的历史认知中,也占据着极重的分量!东山再起,淝水之战……没想到在此地,竟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位未来的风流宰相。
“兰亭茶舍……谢安石……”林辞记下了这两个名字,“有劳荀将军。”
“壮士客气了。明日我会设法让人将消息传给沈姑娘。壮士一切小心!”荀飞抱拳,再次隐入军营的黑暗中。
林辞也悄然离去,并未返回原先的客栈,而是在城中另寻了一处更加偏僻、鱼龙混杂的脚店住下,以防被“影”组织追踪。
翌日,午后。
乌衣巷口,秦淮河畔,一座临水而建的茶舍清雅幽静,名曰“兰亭”。虽非王羲之兰亭,却也借其名,成为建康士人雅集清谈的知名场所之一。
林辞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衣,虽依旧朴素,却难掩那份历经沧桑沉淀下的沉稳气度。他步入茶舍,寻了一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的绿茶,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店内。
茶舍内已有不少士人,三五成群,或高谈阔论,或低声细语,话题无非是玄理、诗文、朝局轶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墨香,与北地的血腥气恍如隔世。
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只见几位身着宽袍博带、气质不凡的年轻士子谈笑而入,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面容清隽,神态闲雅,目光温润而深邃,顾盼之间自有风流。他并未刻意彰显什么,但一举一动都自然成为众人的焦点。
“是谢安石!”
“还有王逸少(王羲之)、许玄度(许询)!”
“今日能得见诸位名士,幸甚至哉!”
店内士人纷纷起身见礼,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那为首的青年,正是谢安。他含笑与众人回礼,态度平和,毫无骄矜之色,与几位友人径直上了二楼雅座。
林辞的目光落在谢安身上,能感受到一股中正平和、圆融通达的精神气韵,与玉玺的黑暗霸道、沈青折的英气凛然皆不相同。此人的精神境界,似乎已初窥某种堂奥。
他并未急于上前,只是静静品茶,听着楼上传来的隐约谈笑声。谢安等人谈论的果然是老庄玄理,言语机锋,妙趣横生,引得楼下众人时而拊掌,时而沉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谢安与友人起身,似乎准备离去。下楼时,谢安目光无意间扫过林辞所在的角落,在林辞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林辞的气息收敛得极好,但那份与周遭士人格格不入的沉静与隐隐透出的铁血气息,还是引起了他的些许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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