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室。
即使在这座早已沦为炼狱的皇宫深处,暴室也依旧是最为阴森、绝望的角落之一。空气中常年弥漫着草药苦涩、血腥气、霉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潮湿。低矮的房梁上布满蛛网,墙壁上深褐色的污渍如同干涸的血泪。只有角落几个巨大的石臼和散落的刑具,昭示着这里曾经的职能。
静姝蜷缩在靠近里侧、一个勉强能避风的角落。身上那套粗劣的宫人服饰早已破旧不堪,沾满了洗不掉的污迹。她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原本莹润的肤色变得苍白粗糙,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如同寒潭深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沉静、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守心”,那是她与冰冷现实唯一的联系,是她心中不灭的微光。
老嬷嬷蜷在她身边,闭着眼睛,呼吸微弱而艰难。连续数月的担惊受怕、饥饿和阴冷环境的侵蚀,已让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油尽灯枯。阿沅则紧张地守在外侧,耳朵竖着,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哗啦——!” 沉重的铁链声响起,暴室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粗暴地拉开!刺眼的光线和一股浓烈的酒气、汗臭味混合着涌了进来!几个歪戴着皮盔、敞着怀、醉醺醺的西凉兵卒出现在门口,为首一个满脸横肉,脸上带着淫邪的笑容。
“嘿嘿,头儿说了,今儿高兴,让哥几个也尝尝鲜!这鬼地方还藏着几个娘们儿呢!” 醉兵喷着酒气,目光像肮脏的刷子一样在阿沅和静姝身上扫来扫去。
阿沅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挡在静姝和老嬷嬷身前,声音带着哭腔:“军……军爷饶命!我们都是做苦役的下贱人……”
“下贱?老子就喜欢下贱的!” 醉兵狞笑着,一步三晃地走了进来,伸手就去抓阿沅的胳膊,“来,陪爷乐呵乐呵!”
“不要!” 阿沅惊恐地尖叫挣扎。
老嬷嬷被惊醒,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一阵剧烈的咳嗽,虚弱得说不出话。
就在醉兵的手即将碰到阿沅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那醉兵的动作猛地一滞。
静姝缓缓站起身。她没有看那几个醉兵,目光平静地投向门口的光亮处。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身处之地并非污秽的牢狱,而是昔日的凤仪宫。即使穿着破旧宫装,即使形容憔悴,当她挺直脊背站起时,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大汉长公主的尊贵气度,如同尘封的明珠骤然拂去尘埃,散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凛然光芒!
几个醉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动作。为首那个醉兵也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妈的!装什么蒜?一个下贱宫婢……” 他骂骂咧咧地再次伸手。
“本宫乃先帝之女,当今天子之姊,静姝公主刘氏。” 静姝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一个醉兵耳中,“尔等贱卒,安敢放肆?”
“公……公主?” 醉兵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醉醺醺的淫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其他几个兵卒也面面相觑,酒醒了大半。他们知道这深宫里藏着前朝的贵人,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最肮脏的暴室里,遇到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
“还不跪下!” 静姝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扫过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兵卒。那眼神中蕴含的威严和压迫感,竟让这些杀人如麻的西凉悍卒心头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为首醉兵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静姝。虽然落魄,但那通身的气派和不容置疑的语气,绝非普通宫人所能伪装!他想起了关于宫中潜藏贵人的传言,想起了董太师似乎确实在寻找什么重要人物……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调戏宫人是一回事,亵渎一位可能被太师“关注”的公主……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滚出去。” 静姝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若敢泄露本宫行踪,惊扰圣驾,尔等九族难保!”
“是……是!小的们该死!该死!” 醉兵首领如梦初醒,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分邪念,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铁门重新拉上,动作慌乱不堪。
铁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污浊的空气。暴室内重新陷入昏暗和死寂。阿沅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老嬷嬷也松了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静姝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紧握的玉佩硌得掌心生疼。刚才那一刻,她是在赌!赌董卓还不知道她的确切下落,赌她这个“前朝公主”的身份在董卓眼中还有那么一丝利用价值,赌这些底层兵卒的恐惧!万幸,她赌赢了。
“公主……” 阿沅带着哭腔爬过来,紧紧抱住静姝的腿,“吓死奴婢了……”
静姝轻轻拍了拍阿沅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没事了。记住,越是绝境,越要守住这份体面。我们是刘氏血脉,死,也要站着死。” 她的话,既是对阿沅说,也是对自己说。墨涵的叮嘱在她心中回荡:虚与委蛇,利用身份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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