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九年秋,汉中的风已带了寒意,吹在阳平关下的曹军大营里,卷起满地枯黄的草屑,混着未散的硝烟味,呛得人鼻尖发酸。夏侯渊站在中军帐外的土坡上,银甲上沾着的尘土已多日未拭,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座如铁铸般的关隘 —— 阳平关的箭楼依旧高耸,黑色的 “墨” 字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仿佛在嘲笑他这半个月的徒劳。
帐内的案上,摊着两张纸:一张是粮草账簿,红笔圈出的 “粮耗过半” 刺得人眼疼;另一张是伤亡统计,“折损一万三千” 的数字旁,还沾着几滴干涸的血渍 —— 那是前日派去劝降的使者,被阳平关守军射穿喉咙后,溅在纸上的。
“都督,” 张合掀帘而入,甲胄上的铜扣碰撞作响,他脸上还带着未愈的刀伤,语气沉得像铅,“阳平关城墙太厚,床弩根本打不透,兄弟们攻了十七天,连城头的箭楼都没摸到…… 再这么耗下去,粮草撑不过十日。”
夏侯渊转过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意让他的脑子更清醒:“阳平关是块硬骨头,可墨涵的兵力也都堆在这儿了 —— 他后方的要隘,必然空虚。” 他快步走进帐内,指着舆图上阳平关西侧的一道红线,“赤崖!褒斜道的岔口,通往汉中腹地的必经之路,峡谷窄得只能容三匹马并行,营垒是临时筑的石垒,守军最多三千。”
张合凑过去,目光落在 “赤崖” 二字上:“都督是想…… 声东击西?”
“不是声东击西,是釜底抽薪!” 夏侯渊的拳头砸在舆图上,震得铜制小旗晃了晃,“你率两万精锐,今夜就出发,绕开阳平关的哨卡,猛攻赤崖!只要拿下赤崖,就能断了阳平关的粮草补给,墨涵首尾不能相顾,阳平关不攻自破!”
张合眼中闪过锐光,单膝跪地:“末将遵令!定拿下赤崖,为都督扫清障碍!”
夜色渐深,曹军大营西侧的密林里,两万精锐悄无声息地集结。士兵们都卸了铜盔上的红缨,马蹄裹着麻布,兵器用布包着,只有张合的银枪露在外面,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回头望了一眼阳平关的方向,随即勒马转身,朝着赤崖的峡谷疾驰而去 —— 他不知道,那座狭窄的石垒之后,正站着一个能以三千人挡他两万兵的硬汉。
赤崖的峡谷像被巨斧劈开的裂缝,两侧是刀削般的悬崖,崖壁上长着零星的灌木,风从峡谷口灌进来,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极了亡魂的呜咽。峡谷中间的石垒,是霍峻率三千士兵用了半个月筑成的:地基埋在地下三尺,用糯米汁混着碎石夯实,墙体是就地取材的青石板,高两丈,宽一丈,只留了一个丈许宽的营门,门前挖了丈深的壕沟,沟底插满了削尖的木桩。
此刻,霍峻正站在营垒的望楼上,手里握着一把断剑 —— 那是去年守葭萌关时,与张鲁军厮杀留下的。他望着远处的峡谷口,风把他的战袍吹得猎猎作响,甲胄上的几处破损,还沾着前几日演练时的泥土。
“将军,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副将陈武跑上来,手里提着一把刚磨好的环首刀,刀刃映着晨光,“弩手都在箭楼里,每人备了五十支箭;礌石队在崖顶,堆了三千块巨石;还有两百弟兄,守在营门后的拒马阵,就等曹贼来了!”
霍峻点点头,目光扫过楼下的士兵:有的士兵正用布条缠紧手腕,有的在给长矛上油,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兵,正把母亲绣的平安符塞进怀里 —— 那是他从蜀地带来的,布面上的莲花已经洗得发白。“陈武,” 霍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去告诉弟兄们,这石垒的后面,就是南郑的稻田,是益州父老的家 —— 曹贼要是闯进来,他们的妻儿就要遭难,他们的田垄就要被踏平。”
陈武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末将这就去说!”
没过多久,远处的峡谷口传来了马蹄声 —— 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像闷雷滚过地面。霍峻握紧断剑,厉声喝道:“全体戒备!弩手上弦!”
峡谷口出现了曹军的身影:黑色的甲胄连成一片,像潮水般涌来,最前面的是冲车,车轮比人还高,前端裹着厚厚的铁皮,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冲车后面,是扛着云梯的士兵,云梯上的铁钩闪着寒光;张合勒马站在队伍最前面,银枪直指石垒:“霍峻!速速投降!若肯献关,某保你全家平安!”
霍峻冷笑一声,从望楼上探出身,举起那把断剑:“曹贼休狂!我霍峻的营垒,是用益州男儿的骨头筑的,你想踏过去,先问问我手里的剑!” 说罢,他挥剑劈下,“放箭!”
箭楼里的弩手同时扣动扳机,“咻咻” 的箭声填满了峡谷,曹军前排的士兵瞬间倒下一片,鲜血顺着石板路往下淌,在壕沟前汇成小小的血泊。张合脸色一沉,挥手喝道:“冲车上前!撞开营门!”
两辆冲车同时朝着营门撞去,“轰隆” 一声巨响,石垒的门柱晃了晃,落下几片碎石。霍峻见状,对崖顶大喊:“礌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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