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大营的中军帐内,药气弥漫得几乎压过了甲胄的铁腥。吕蒙斜倚在病榻上,枯瘦的手背上还留着昨日施针的针孔,锦被下的身躯裹着厚厚的绒毯,却仍止不住地发颤 —— 自零陵战事胶着以来,他的旧疾便反复作祟,连日的军情文书更是熬得他眼窝深陷,面色如陈年宣纸般蜡黄。
当斥候跌撞着闯入帐内,将 “攸县失守、粮草尽焚” 的急报递到榻前时,吕蒙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他本就虚浮的呼吸猛地一窒,喉间涌上股腥甜,随即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指节死死抠着榻沿,连床板都被攥得发出 “吱呀” 轻响。咳到极致时,他眼前发黑,若非亲兵及时扶住他的后颈,几乎要一头栽倒在枕上。
“咳…… 咳咳…… 墨涵!” 吕蒙缓过劲来,齿间咬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竟…… 竟没算到他能说动五溪蛮族!更没料到他敢…… 敢派死士钻穿长沙腹地!” 他曾在军帐中推演过十余种战局,算定益州军困于武陵、零陵两线,绝无余力开辟第三战场;算定五溪蛮族素来桀骜,断不会为益州轻易出兵。可眼前的急报,却像一把钝刀,生生劈碎了他所有的预判 —— 那四千联军绕开潘璋防线、直插攸县的奇袭,何止是大胆,简直是赌上了益州后方的孤注一掷!
亲兵递上温水,吕蒙抿了一口,压下喉间的灼痛,眼神却渐渐从震惊转为锐利。他深知此刻慌乱便是自溃,即便病体支离,也必须攥紧战局的缰绳。“攸县虽不是重镇,却是湘东粮道的腰眼。” 他指尖在榻边的简易舆图上划过,那道颤抖的指痕精准落在攸县与零陵的连线上,“粮道一断,甘宁军中三日必缺粮;湘东一乱,潘璋的长沙防线便成了前线。若此时武陵的吴兰再趁机反扑……”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凝重,“我军便会陷入零陵胶着、长沙受敌、武陵被袭的三面困局!”
帐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的声响,亲兵们都屏住了呼吸 —— 谁都知道大都督病入膏肓,可此刻他拆解战局的条理,竟比康健时还要清晰。吕蒙闭上眼,脑中飞速权衡:强攻零陵?即便破城,也会因粮尽折损过半兵力,届时长沙若丢,荆南便成空谈;分兵支援?潘璋守长沙已显吃力,甘宁撤兵则前功尽弃;更遑论北面的曹操正盯着荆南,一旦江东军陷在泥潭里,许昌的铁骑随时可能南下。
“不能赌。” 吕蒙猛地睁开眼,眸中竟迸出几分往日的英气,“传我将令 ——” 他声音虽弱,每一个字却掷地有声,“令甘宁:即刻暂停零陵攻城,全军后撤二十里扎营!营寨需连环互守,一面威慑零陵,一面清剿后方流窜的蛮族小队,务必把湘东粮道的缺口堵上!”
“令潘璋:严守长沙西、南两线,无论武陵方向有何异动,只许固守,不得妄动!他若敢分兵驰援,丢了长沙,提头来见!”
最后,他看向帐外,目光似穿透了层层军帐,望向建业的方向:“再备快马,星夜报知吴侯 —— 荆南局势已变,益州军有异动,恳请速派援军填补长沙防线;另……”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添了几分沉重,“请吴侯早定荆南大计,是战是守,需尽早决断。”
亲兵们躬身领命,转身时竟觉得帐内的药气仿佛淡了些 —— 方才那阵剧咳的虚弱已被压下,病榻上的吕蒙虽面色依旧蜡黄,眼神却如寒刃般定住了混乱的战局。当一道道指令从江陵大营传出,快马奔向零陵、长沙时,所有人都明白:江东军对零陵的雷霆攻势虽暂歇,却未溃;而那柄曾插在江东腹地的 “匕首”,已被吕蒙用一道冷静的指令,暂时逼退了锋芒。战场的主动权,正随着这病榻上的定策,悄然向天平中央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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