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的余音还在夜空中激荡,如同无形的战鼓,擂在每一个楚军将士的心头。趁着汉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悲壮歌声与楚营沸腾的复仇怒火所震慑,项羽已如一道黑色的飓风卷出营帐!
“乌骓——!” 一声饱含无尽悲怆与杀意的呼唤,撕裂夜空。
早已等候在帐外的乌骓马,通体如墨玉,唯有四蹄雪白,此刻浑身肌肉虬结,如同绷紧的钢弦,巨大的鼻孔喷出灼热的白气。它仿佛与主人心意彻底相通,感知到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与玉石俱焚的决绝。听到呼唤,乌骓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悲鸣,前蹄高高扬起,碗口大的铁蹄在坚硬的地面上刨出深坑,随即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裹挟着毁灭性的劲风,瞬间冲到项羽身前!
项羽甚至无需马镫借力,魁伟如山的身躯原地拔起,如同一只搏击长空的巨鹰,稳稳落在乌骓宽阔如船、覆盖着坚韧皮革的马背上。一人一马,瞬间融为一体,散发出令天地变色的恐怖威压!
“儿郎们!随我——杀!!” 项羽挺直身躯,手中那杆令天下英雄胆寒的虎头盘龙戟直指苍穹!他的吼声如同九天惊雷,盖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胯下乌骓马应声长嘶,那嘶鸣声竟在冰冷的夜空中凝出肉眼可见的霜气涟漪!它扬起的浓密马鬃,在狂风中狂舞,如同熊熊燃烧的黑色荆棘!
当项羽挥动那柄重逾百斤的霸王戟,朝着汉军包围圈最密集的方向猛然刺出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戟尖撕裂空气,爆出的并非寻常兵刃的寒光,而是——一片刺目欲盲、血染般的朝霞!那正是十二年前巨鹿之战破晓时分,他率领楚军破釜沉舟,大破秦军主力时,天边喷薄而出的胜利曙光!这霞光带着昔日无敌的威势与今日决死的悲壮,狠狠撞向汉军森严的阵列!
“霸王枪!!” 十里外汉军望楼之上,一直严密监视楚营动静的韩信,手中的青铜酒樽“当啷”一声失手坠地!他死死盯着远方那团在夜色中爆发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戟芒霞光,脸色瞬间煞白!他看到了什么?项羽的戟法,完全颠覆了世间所有兵法典籍的记载!那已不是凡间的武艺,而是神魔的狂舞!
时而直刺!那速度,那力量,如同掘地三尺的巨型铁犁,所过之处,汉军引以为傲的重盾方阵如同纸糊般被洞穿撕裂,盾牌碎片与人体残肢混合着泥土冲天而起!
时而横扫!戟杆化作一道毁灭性的乌光,如同传说中盘古开天辟地的巨斧,拦腰斩向汉军的步兵长矛阵!刺猬般密集的矛林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如麦秆,成排的汉军士兵连人带矛被拦腰斩断,内脏与鲜血如同喷泉般泼洒,惨叫声瞬间被戟风的轰鸣淹没!
最让韩信灵魂颤栗的是第七式!那势不可挡、直取汉军一名裨将咽喉的戟尖,竟在最后关头诡异地调转方向,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猛地回刺向项羽自己的心口!
“啊——!” 汉军阵列前排的士兵目睹这诡异绝伦、自戕般的一式,无不魂飞魄散!那戟尖指向心口的动作,与片刻前帐中虞姬“自刎”时的手势何其神似!巨大的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原本还算严整的汉军阵列,竟在这一式“虚刺”之下,如同被巨石砸中的蚁群,瞬间崩溃四散!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冲出去!!” 项羽的怒吼如同死神的号角。他根本不给汉军重整阵型的机会,虎头盘龙戟化作一道死亡旋风,乌骓马四蹄翻飞如踏烈焰,一人一马,硬生生在汉军看似铁桶般的十面埋伏阵中,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项庄手持双剑,如同疯虎般紧随项羽左翼,剑光过处,汉军人头滚滚;季布挥舞长柄战斧,护住右翼,每一斧劈下都如雷霆万钧,将试图合拢的汉军盾墙砸得粉碎;钟离昧则率领数百最精锐的楚军骑兵,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死死抵住后方疯狂涌来的汉军追兵,用血肉之躯为项羽的突围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战况惨烈到了极点!尸体层层叠叠,堵塞了道路,鲜血汇集成小溪,在寒冷的冬夜冒着腾腾热气。断臂残肢随处可见,垂死者的哀嚎与兵刃撞击的刺耳噪音交织成地狱的乐章。项羽的战袍早已被敌我双方的鲜血浸透,乌骓马身上也布满了箭矢擦过的血痕和刀枪留下的伤口,但它依旧神骏非凡,速度不减!
在一番惊天动地、尸山血海的苦战之后,项羽率领着身边仅存的二十八骑(史载“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终于如同血染的利箭,穿透了汉军垓下大营最核心的重重包围!他勒住乌骓,回首望向那片火光冲天、如同巨大熔炉的垓下战场。那里,埋葬了他的虞姬,他的霸业,他十万江东子弟的忠魂!追忆、不甘、悲愤、刻骨的仇恨……万般滋味在胸中翻江倒海。他钢牙紧咬,几乎要咬碎,猛地一扯缰绳,乌骓马长嘶一声,扬开四蹄,朝着乌江方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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