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水恒团长接到总部命令,是在一个晨雾未散的清晨。
副总指挥亲笔签发的调令由骑兵通讯员送到团部时,我们正在召开例行作战会议。傅团长展开信纸快速浏览,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微微眯起,随即把调令推到我和傅必元政委面前。
“老陈,老傅,你们看看。”他声音平静,但指尖在“讲授新战术三日”字样上轻轻一点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命令要求傅水恒即刻动身,前往位于深山中的抗大分校,进行为期三天的“特种作战与新型步兵战术”专题授课。副总指挥在附件里还特意加了一行批注:“汝部战法,耳目一新,望倾囊相授,燎原星火。”
“这是好事!”傅必元政委看完,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他用力拍了下傅团长的肩膀,“副总指挥点名,全军推广咱们的经验!老傅,你这是要去当先生了!”
我接过命令,仔细又看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部队暂由陈参谋长与傅必元政委共同指挥”这一行字上。心头微微一沉,不是畏难,而是深知这三日担子的分量。独立团防区正面是日军黑岛联队,侧翼还有伪军一个旅虎视眈眈,眼下刚完成一次破袭,敌人报复性扫荡随时可能到来。主官离营,绝非小事。
傅团长看向我,没有客套,直接问:“老陈,家里交给你和政委,有问题吗?”
我迎上他的目光,同样没有任何犹豫:“团长放心去。团里一切照旧,我们等你回来。”
“不是‘照旧’。”他纠正我,手指在摊开的地图上我们防区的位置画了个圈,“我走这三天,鬼子知道了,说不定会动心思。你们不仅要稳住,还得主动做点文章,让他们摸不清虚实。”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示敌以强,隐真示假。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明白。”我点头,“我和政委会仔细筹划。”
傅团长的行动极为利索,当日晌午,便带着两名警卫员,骑马离开了驻地。没有隆重的送行,只有我和傅政委站在村口,看着三骑身影消失在蜿蜒山道的尽头。
傅政委摸出烟袋,递给我一锅,自己又点上一锅,深吸一口,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缓缓吐出烟雾:“老陈,这三天,咱们是搭伙的掌柜了。一个管内,一个管外,得把这份家当看好。”
“政委,你主心骨,我抓军事。”我说道。这是惯例,也是职责所在。
“哎,什么主心骨,咱们商量着来。”他摆摆手,语气诚恳,“军事上你多担待,思想工作、群众动员、后勤补给这块我盯着。遇事,咱们一起拿主意。”
我们并肩往回走,直接进了团部作战室。我叫作战参谋把最新的敌我态势图挂在墙上,又让通信员通知各营主官和直属队连长,下午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下午的会议,气氛明显带着一丝躁动。
一营长赵大虎嗓门最亮:“团长去讲课,这是咱独立团的脸面!参谋长,政委,你们下命令吧,这三天咱们怎么干?总不能真让鬼子觉得咱们没了主心骨就成软柿子了吧?”
“就是!”三营长跟着附和,“得搞点动静,让黑岛那老小子睡不着觉!”
我双手虚按,压下议论声:“叫你们来,就是商量这个‘动静’怎么搞。”我走到地图前,“团长走之前交代了,要主动做点文章。我的想法是,不能大动,但也不能不动。要让鬼子觉得,独立团的拳头,随时能砸出去。”
傅政委接话道:“同志们,团长去传授经验,是为了全军打鬼子更有力。咱们在家里,要把根据地守好,把部队带好,这就是对团长最大的支持。我和参谋长商量了,这三天,部队进入二级战备状态。训练照常,但侦察前出,警戒加强。同时,我们要搞一次营连干部战术轮训,就由参谋长主讲,把团长那套穿插、渗透、小群突击的战法,再深化、再细化。”
我补充道:“轮训是其一。其二,各营连以排为单位,组织一次夜间对抗演练。要求真打实抗,把敌占区边缘的那些无人村、废弃窑洞利用起来,模拟实战环境。具体方案,各营今天晚饭前报上来。”
命令下达,各级主官领任务离去,团部迅速高效地运转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驻地内外呈现出一种外松内紧的态势。
表面上看,出操、训练、学习、帮老乡干活,一切如常。但暗地里,侦察股的同志几乎全部撤了出去,日夜监视着对面日伪军的动向。各营连的夜间对抗演练搞得热火朝天,每天晚上,都能听到远处山谷里传来的模拟枪声(用鞭炮和铁桶改进的发声器)和短促的哨音。战士们的精神头很足,都知道团长不在家,更得拿出十二分的劲头。
我和傅政委分工明确。他大部分时间扎在下面连队和地方政府,检查思想动态,协调粮秣物资,走访驻地边缘村庄的群众,巩固联防。我则坐镇团部,处理军情电报,调整布防细节,并主持了为期一天半的营连干部战术轮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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