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视角)
谢文东部的成功策反,如同在日寇精心编织的封锁网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带来的战略红利是立竿见影的。通往外界的一些秘密商道重新活跃起来,虽然大宗物资流通依旧困难,但情报的传递、少量急需药品和特种物资的输入,变得顺畅了许多。起义部队带来的那份日军兵力部署和近期扫荡计划,更是让我们对当面之敌的动向,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把握。
根据地内部,秋收的喜悦尚未散去,兵工厂的锤击声、被服厂的织机声、训练场上的喊杀声,交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交响。战士们脸上多了些红润,身上过冬的棉衣也厚实了些,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我和傅水恒团长都清楚,敌人绝不会坐视我们消化胜利果实,安稳发展。龟田那个老鬼子,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怎么可能不报复?只是,我们没料到,他的报复来得如此刁钻,如此令人憋闷。
最初的征兆,是天空中那越来越频繁的“嗡嗡”声。
起初,只是偶尔一架涂着膏药旗的九四式侦察机,像只讨厌的苍蝇,在高空慢悠悠地盘旋,用它的相机窥探着我们根据地的虚实。我们缺乏有效对空手段,只能命令部队和群众注意隐蔽,眼睁睁看着它扬长而去。
但很快,“苍蝇”变成了“秃鹫”。
那是一个晌午,阳光正好,二营的战士们正在新开辟的打谷场上晾晒刚收获的谷子,金灿灿一片。刺耳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不同于以往侦察机的高空掠过,这次的声音低沉而凶猛,是从云层中猛地扎下来的!
“敌机!俯冲轰炸机!”了望哨的战士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凄厉的哨声瞬间响彻山谷。战士们反应极快,迅速扑向附近的掩体和沟壑。但终究是慢了半拍。
两架九七式轻轰炸机,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俯冲而下,机翼下悬挂的黑点迅速放大,带着死神的尖啸坠落。
“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大地剧烈颤抖。谷场瞬间被浓烟和火光吞噬,刚刚收获的粮食化作焦黑的碎屑,混合着泥土冲天而起。冲击波将不远处的几间茅草屋顶掀飞,破碎的木板和草屑如同雨点般落下。
敌机投完弹,意犹未尽地在低空盘旋,机头的机枪喷吐着火舌,“哒哒哒……”,子弹像犁地一样,在田野里、在村庄边缘扫出一道道烟尘。它们是在炫耀,是在挑衅,是在用这种肆无忌惮的方式,嘲弄着我们在地面上的无能为力。
空袭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却像一年那样漫长。当敌机的轰鸣声最终消失在远方,战士们从掩体里冲出来,眼前是一片狼藉。烧焦的粮食、弹坑、倒塌的房屋,还有……几名没能及时隐蔽的战士和老乡,倒在了血泊中,牺牲者的遗体甚至都不完整。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谷物烧焦的混合气味,刺痛着每个人的鼻腔,更刺痛着我们的心。
傅水恒站在一片狼藉的谷场边缘,拳头攥得指节发白,脸色铁青。他俯身,从滚烫的泥土中捡起几粒烧得黢黑、尚存余温的谷粒,紧紧握在掌心,仿佛要将其捏碎。他没有说话,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
我快步走到他身边,声音因愤怒和后怕而有些沙哑:“团长,伤亡初步统计,牺牲七人,重伤五人,轻伤十几人。晾晒的粮食……损失了近三成。这还只是开始,鬼子尝到了甜头,以后……”
“我知道。”傅水恒打断我,声音低沉得可怕,他摊开手掌,看着那几粒焦黑的谷粒,“这是我们用血汗种出来的粮食,是我们过冬的命根子!鬼子想用这种方式,摧毁我们的抵抗意志,困死我们,炸垮我们!”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满目疮痍的现场,扫过那些悲愤交加的战士们,最终望向湛蓝却不再安全的天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拥有自己的防空力量,必须把这片天空,从鬼子的后花园,变成他们的禁飞区!”
当晚,团部作战室内气氛凝重。煤油灯下,傅水恒、我,以及匆匆赶来的傅必元政委,三人对着简陋的沙盘和情报汇总,心情沉重。
“龟田这一手,很毒辣。”傅必元政委眉头紧锁,“他地面部队暂时没有大规模行动的迹象,显然是想用这种持续不断的空中骚扰和精确打击,消耗我们的物资,动摇我们的民心,打击我们的士气。时间一长,根据地的生产生活秩序会被彻底打乱,部队的机动和集结也会受到极大限制。”
“没错。”我补充道,“我们的兵工厂、被服厂、仓库,甚至团部指挥所,都可能成为他们下一次轰炸的目标。战士们白天不敢集中训练,老乡不敢下地劳作,这仗还怎么打?”
傅水恒一直沉默着,手指在地图上代表日军机场的位置重重敲了敲。“被动躲藏,只有死路一步。我们必须有能力还手!必须让鬼子的飞机不敢再这么肆无忌惮地低空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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