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带我一起去破案吧！ 第90章 盟友裂痕

陈尚书的府邸，近日来总是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压抑和沉寂。自从爱女陈霜霜身故后，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头发变得花白，腰背也不再挺直。

然而，无人知晓，真正折磨这位老人的，远不止丧女之痛。贪污盐税的把柄被张灵姝牢牢攥在手中，如同套在脖子上的绞索，越收越紧。对张灵姝那份最初的敬畏与合作，早已在一次次胁迫与利用中，发酵成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日益炽烈的恨意。他夜不能寐，一闭眼，就能看到女儿苍白的面容和张灵姝那看似温柔实则毒辣的笑容交替出现。

今夜，这份煎熬达到了顶点。

当他通过安插在玉枢阁内部的、最后一个死忠眼线，冒着天大的风险送出的绝密消息，得知张灵姝竟然要将包括他妾室所生、年仅十岁的幼子陈珂在内的众多官员家眷，秘密带往码头作为应对锦衣卫的人质时，他内心深处那根紧绷的弦，彻底崩断了！

珂儿！那是他晚年才得的独子，是陈氏家族延续的唯一希望，是他灰暗生命中最后一点光亮！那孩子才十岁，活泼爱笑，会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会用稚嫩的声音背诵《千字文》…张灵姝这个毒妇！这个毫无人性的恶魔！她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要将他置于刀兵相交、险象环生的码头之地！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而随之涌起的父性与愤怒，则如同火山般喷发，瞬间压倒了一切对自身罪责的担忧，压倒了对张灵姝的恐惧。他不能！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珂儿去送死！他必须做点什么！

夜色深浓如墨，寒风呼啸。陈尚书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避开所有护院家丁，从府邸最偏僻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溜出。他裹着不起眼的黑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兜兜转转，如同失魂落魄的野狗。最终，他停在了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居外墙边。

这里，是他多年前无意中得知的一个东厂暗探的秘密联络点。他知道东厂与锦衣卫素来争权夺利，与张灵姝更是面和心不和。如今，能阻止张灵姝、或许能救下珂儿的，或许只有这股同样可怕、但此刻却可能成为盟友的力量了。这是与虎谋皮，但他已无路可走。

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他用颤抖的笔迹写下的七个字：“十三夜子时，码头，人质”。他将纸条卷紧，哆哆嗦嗦地塞进墙壁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缝深处。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沿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老泪纵横，无声地呜咽起来。他背叛了张灵姝，也等于亲手将自己的贪污罪证和身家性命，递到了东厂的手上。但他别无选择，他只是一个想保护幼子的父亲。

消息很快被取走，呈报到了东厂掌刑千户孙耀宗的手中。孙千户拈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纸条，坐在铺着锦垫的黄花梨木圈椅里，尖瘦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狐狸般狡黠而冰冷的笑容。他用保养得宜、留着长指甲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纸条。

“呵，有意思。”他的声音尖细，带着一种嘲弄的意味，“狗咬狗，一嘴毛。张灵姝这女人，果然是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并未立刻下令派人去码头“解救”人质或是“擒拿逆贼”。反而，他微微眯起眼睛，沉吟片刻，对垂手侍立的心腹档头吩咐道：“想办法，把这消息，‘不经意’地、务必让咱们大理寺的那位梁大人知道。要做得自然，像是他自己查到的才好。”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才是东厂的行事之道。让梁铮这条疯狗去和张灵姝那条毒蛇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东厂正好可以袖手旁观，从容收拾残局。无论最终谁胜谁负，都能一举除掉两个心腹大患，岂不美哉？

于是，当梁铮正在签押房内，根据计划提前而紧张重新部署着“十三”夜间的行动方案时，“咻——”的一声破空锐响，一支冰冷的弩箭猝不及防地钉入了他书房敞开的窗棂之上，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梁铮反应极快，瞬间闪至窗边戒备，但窗外夜色茫茫，空无一人。他面色凝重地拔下弩箭，取下箭杆上绑着的一小卷纸条。

展开纸条，看清上面那七个字的瞬间，梁铮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

“提前了！十三！她竟然如此果决！” 而且，“人质”！张灵姝竟然歹毒至此，用官员家眷来做盾牌！ 这打乱了他所有的布局，投鼠忌器，行动难度陡增！

但更让他心惊肉跳、寒意顿生的是——这个消息，东厂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好心”地通知了他？！

这只有一个可能：东厂早已暗中监视着一切，甚至可能同样在玉枢阁内部安插了眼线！这意味着，他们所谓的秘密行动计划，在东厂眼里可能近乎透明！张灵姝那边呢？她是否也通过东厂的动向或其他渠道，察觉了这是引蛇出洞之计？甚至…将计就计，布下了一个更大的、请君入瓮的致命陷阱？！

原本清晰凌厉的行动计划，瞬间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不确定性迷雾。信任与背叛，盟友与敌人，真相与陷阱，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局势，从未像此刻这般复杂诡谲，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