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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由相亲App引发的风暴，在冰冷的沉默和一碗索然无味的泡面中，悄然落下帷幕。没有争吵，没有解释，只有一种弥漫在出租屋每个角落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云瑶变得异常“安分”。她不再对林默的生活发表任何意见，不再尝试使用仙术“帮忙”，甚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世界，或者翻阅林默给她买来的、一些介绍现代都市生活的图文书籍，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参悟无上仙法。
林默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他乐得清静，但云瑶那副近乎“自闭”的样子，又让他隐隐有些不安和……内疚。那天的话，确实说得太重了。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生怕一不小心，又点燃了哪个不知名的火药桶。
这种僵持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周。
周末，林默需要去稍远的一个图书馆查些资料。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准备叫网约车。
云瑶的目光从书本上抬起，落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上。她看到了那个打车软件的界面，以及上面预估的车费。
“此去路途几何？”她突然开口问道，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主动跟林默说话。
林默愣了一下，回答道：“不算太远，七八公里吧。”
“七八公里……”云瑶重复了一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然后，她指了指屏幕上那个车费数字，“此等距离，耗费‘灵力结晶’竟如此之多？凡间出行，竟如此奢靡？”
林默苦笑：“不然呢？走路太远，坐公交地铁要转车，麻烦。打车是最方便的了。”
“方便，却耗资甚巨。”云瑶放下书本，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楼下街道旁那一排排整齐停放的黄色、蓝色自行车，“彼等‘共享坐骑’，似乎更为经济？”
林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共享单车。他有些意外云瑶会注意到这个。“那个是便宜，一次一两块钱。但是……得自己骑，累啊。而且……”他顿了顿，想起云瑶的“前科”，“你不会又想用什么仙术，让自行车自己跑吧？”
云瑶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探究：“此次不用仙术。吾欲尝试……凡人之法。”
林默惊讶地看着她。不用仙术？尝试凡人之法？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云瑶那难得流露出的、不带任何仙家傲气的、纯粹是好奇和学习**的眼神，心里一动。或许……这是个缓和关系的机会？而且，只是学骑自行车，还是在相对开阔的室外，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吧？
“你……真想学？”林默试探着问。
“然也。”云瑶点头，“既居凡间，当习凡技。此等基础出行之术，理应掌握。”
她的理由如此正当，态度如此端正，让林默无法拒绝。
“那……行吧。”林默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第一，只能用普通人的方式，扫码开锁，不准用仙术！第二，跟着我骑，不准乱跑！第三，如果学不会，或者觉得累，我们就立刻换打车，不准逞强！”
“可。”云瑶干脆地答应。
两人下楼，来到一排共享单车前。林默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App，扫描了一辆单车上的二维码，“咔哒”一声，车锁打开。他推给云瑶：“喏，就像这样，扫码，开锁。”
云瑶学着他的样子，拿出林默给她临时使用的旧手机（经过严格设置，只有基础功能），点开已经下载好的共享单车App，然后……愣住了。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需要将二维码框住的界面，又看了看单车座椅下方那个小小的、黑白相间的方形图案，仙眸中充满了困惑。
“此‘码’……为何物？为何需以‘镜’（指手机摄像头）照之？其中蕴含何种灵力契约？”她拿着手机，对着二维码比划了半天，角度总是找不对，屏幕上的框框始终无法完整套住那个图案。
林默看着她那笨拙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赶紧忍住，耐心解释：“那不是灵力契约，就是一种存储信息的图形。手机摄像头识别它，就能从服务器获取这辆车的解锁指令。你别晃，对准了，保持平稳。”
云瑶依言，努力稳住手腕，屏住呼吸，如同在进行一项精细的仙术操作，小心翼翼地将摄像头对准二维码。
这一次，终于成功了！手机发出“嘀”的一声响，屏幕上显示“开锁成功”！
云瑶看着那弹出来的提示，以及随之响起的、车锁打开的机械声，仙眸中瞬间迸发出一丝新奇和……成就感！原来，不用仙术，仅仅依靠这些凡间的小法器和小图形，也能完成如此精妙的操作！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着那辆解锁的自行车，又看看自己的手机，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近乎……愉悦的表情？
林默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也莫名松了口气。能让她对凡间的东西产生正面兴趣，总归是好事。
“好了，推出来吧，我教你骑。”林默说道。
云瑶依言，有些生疏地推着自行车走到空旷些的路边。她看着那两个轮子，眉头又蹙了起来。仙家出行，或腾云，或御器，皆以灵力平衡，何须依靠此等凡物自身的稳定？
林默开始给她讲解要领：“坐上去，双手扶稳车把，眼睛看前面，别低头，脚踩在踏板上，找平衡……”
云瑶听得认真，但身体却十分僵硬。她按照林默说的坐上车座，双手紧紧抓住车把，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试图用仙术本能去感知平衡，却发现这凡间造物毫无灵力反馈，完全依赖自身的物理协调。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脚，想去踩踏板，结果车身立刻剧烈摇晃起来，吓得她赶紧用脚尖点地，仙力差点下意识涌出把车定住，幸好及时忍住。
“放松！放松点！”林默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赶紧扶住后座，“身体别那么僵！我扶着呢，摔不了！”
云瑶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再次尝试。这一次，她在林默的扶持下，勉强蹬动了踏板，车轮缓缓向前滚动。
然而，她对方向的控制简直是一塌糊涂。车把在她手中如同不听使唤的劣等法器，左摇右摆，画着诡异的S形路线。林默在后面扶着，累得满头大汗，感觉自己不是在教骑车，而是在驯服一头倔强的仙界灵兽。
“看前面！看前面！别老盯着车把！”
“往左一点！要撞到花坛了！”
“刹车！轻轻捏这边！别用力过猛！”
林默的指挥声和云瑶偶尔因为失控发出的、极其短暂的惊呼声（声音依旧清冷，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尤其是云瑶那绝世的容貌和与学车场面极不相符的清冷气质，更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萌，有人甚至偷偷拿出手机拍摄。
云瑶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控制这架“凡间坐骑”上，无暇他顾。她发现，这看似简单的运动，竟比修炼某些高深仙诀还要耗费心神！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需要精确的肌肉控制和空间判断，完全没有仙术那种心随意动的便捷。
就在她稍微找到一点点感觉，能够勉强直线骑行一小段时，林默悄悄松开了扶着后座的手。
云瑶浑然未觉，依旧专注地瞪着踏板。骑了十几米，她突然感觉不对劲，一回头，发现林默竟然站在远处！
心神一乱，平衡瞬间丧失！车把猛地一歪，整个人连同自行车，朝着路边的人行道台阶直冲过去！
“啊！”这一次，她终于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惊呼！
林默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过去！
就在自行车即将撞上台阶的瞬间，云瑶强大的本能反应还是占据了上风——不是用仙术，而是她作为生灵最基本的避险反应！她猛地一扭腰，双脚同时用力蹬地，整个人如同体操运动员般，以一种极其惊险却又莫名优雅的姿势，从歪倒的自行车上“飘”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台阶之上！
而那辆可怜的共享单车，则“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台阶上，前轮甚至因为撞击而弹跳了一下。
周围传来几声路人的惊呼和……掌声？
“小姐姐好身手！”
“这核心力量！牛逼啊！”
云瑶站在台阶上，微微喘息，脸颊因为运动和惊吓泛着淡淡的红晕。她看着地上那辆撞得有点歪的车把，又看了看自己稳稳站立的双脚，仙眸中闪过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兴奋？
她……刚刚，是靠自己的身体能力，完成了一次惊险的避险？没有动用丝毫仙力？
林默冲过来，先是紧张地打量她：“你没事吧？摔着没有？”
云瑶摇了摇头，指了指自行车：“此‘坐骑’……似有损伤。”
林默这才去看那辆单车，发现车把歪了，铃铛也摔松了。他一阵头疼，这下得赔钱了。
“算了算了，人没事就好。”林默叹了口气，把单车扶起来，尝试着掰了掰车把，勉强弄正，“看来这凡间坐骑，确实不如仙界祥云稳妥。咱们还是打车去吧。”
然而，云瑶却看着那辆自行车，眼神亮晶晶的。
“吾欲……再试一次。”
“啊？”林默愣住了，“还试？你不怕再摔啊？”
“方才乃是意外。”云瑶语气坚定，“吾已略微掌握其平衡关窍。此次，定能成功。”
她脸上那副不服输、认真钻研的表情，让林默恍惚间觉得，她不是在学骑自行车，而是在攻克某个修行难关。
最终，在林默提心吊胆的护卫下，云瑶又尝试了数次。虽然依旧骑得歪歪扭扭，时不时需要林默出声提醒，但她再也没有摔过，并且一次比一次骑得远，一次比一次稳。
当她终于能够独立、虽然缓慢但基本保持直线地骑行几十米时，她停下来，双脚撑地，回头看向林默。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她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发丝也有些凌乱，但那双仙眸却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一种林默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属于“学习者”的成就感和喜悦。
“此‘共享坐骑’，虽不及仙术便捷，却亦有几分意趣。”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仿佛刚刚征服了一座仙山。
林默看着她那难得一见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生动表情，心中那根紧绷了好几天的弦，似乎也悄然松弛了一些。
他忽然觉得，或许……教这个笨蛋神仙一点凡人的技能，看着她一点点笨拙地学习、进步，也不是一件那么糟糕的事情？
至少，比看着她闯祸或者自闭要强得多。
“行了，天才少女，”林默笑着摇了摇头，“天快黑了，咱们该去图书馆了。这次……还是打车吧，你这技术上路，我怕交警叔叔找我们谈话。”
云瑶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感受了一下有些酸软的腿脚，这次没有反对，乖乖地点了点头。
“嗯。”
两人将共享单车推回停放点，锁好。云瑶看着那再次被锁住的“坐骑”，眼中竟流露出些许不舍。
林默看着她那样子，忍不住笑了。
“走吧，‘老司机’，”他调侃道，“下次有空再带你练。”
云瑶跟在他身后，看着城市渐次亮起的霓虹，感受着双腿传来的、久违的、属于身体的疲惫感，心中那股因为“麻烦”二字而笼罩的阴霾，似乎被这汗水和新奇的体验，冲淡了不少。
原来，不用仙术，仅仅依靠这具凡躯（虽然是仙躯伪装的）去学习、去体验，也能获得如此……真实的快乐？
这凡间，似乎也并非全无是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