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仙途不如一世烟火 第234章 无声的较量与流淌的安宁

狮鹫骑士分院宿舍里，埃文因力量控制不佳撕破了训练服，又恰逢布雷克导师突然到访，心中不免有些七上八下。而在远离训练场喧嚣的星辰法师塔，那间分配给三位预备班学员的独立小屋中，另一种形式的“较量”正在无声地进行。

自那天艾拉拿出母亲莉娅制作的“小夜灯”，以无可辩驳的纯净光芒与宁静场域，瞬间让奥菲莉亚的“幻彩凤鸣灯”和雪伦的冰系魔法物品黯然失色后，宿舍内的气氛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僵持。

奥菲莉亚·焰心，那位红发如火、性格也如火焰般张扬的女孩，收敛了许多。她不再动辄展示她那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炽焰亲和臂钏”，那盏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凤凰灯也被塞进了箱子最底层，只在夜深人静她自己需要时，才会蒙着被子偷偷用一下——并且总觉得那变换的光彩比以前刺眼，那模拟的凤鸣也显得格外廉价吵嚷。她看向艾拉的眼神，复杂地混合着被打压后的不甘、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以及更多的好奇。这位来自北境、看似朴素安静的温斯顿小姐，究竟还藏着多少让人吃惊的东西？

雪伦·霜语，银发冰眸，气质清冷，她的反应则更为内敛。她依旧每日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物品，那个寒冰水晶盒和月光丝绒冰枕依然摆在显眼的位置，但当她感受到艾拉那盏小夜灯散发出的、仿佛能浸润灵魂的安宁气息时，她那双冰湖般的眼眸深处，会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那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学术上的审视与困惑。她能感知到，那盏灯的能量运作方式与她所知的任何照明或宁静类魔法都截然不同，更纯粹，更接近本源，这让她骄傲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开始更加沉默，但观察艾拉的次数却无形中增多了。

艾拉对此并无太多察觉，或者说，她并不十分在意。她天性喜静，敏感内向，两位舍友最初的炫耀和隐隐的轻视确实让她感到了不适和一丝委屈，但妈妈的小夜灯驱散了那种感觉，为她营造了一个安心的小小领域。只要不被打扰，她乐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此刻，她正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怀里抱着小猫玩偶“咪咪”，面前摊开着莉娅给她准备的“流萤木板”和“无痕笔”。这块木板看似平平无奇，深色的木质表面光滑，但当艾拉用那支特殊的笔尖在上面轻轻划过时，接触点会亮起柔和的光点，并且随着她笔画的轨迹，那些光点会如同流萤般拖曳出短暂的光痕，片刻后才缓缓消散。

这并非简单的儿童画板。莉娅在制作它时，融入了一些修真界最基础的、用于引导初学者感知能量流动的“导灵纹”理念，又结合了这个魔法世界元素粒子对能量波动具有一定敏感性的特点。木板内部镶嵌了微小的、被混沌珠气息浸润过的“萤石碎片”和极细的导魔金属丝，构成了一个极其简易的、可视化的能量感应场。

艾拉并不懂这些高深的理论，她只是觉得好玩。她喜欢用笔在木板上画出各种图案，观察那些光点如何汇聚、如何流淌、如何随着她意念的微微集中而变得稍微明亮或持久一丝。这在她看来，是一种安静而有趣的游戏。

她正在尝试画一个复杂的、由许多螺旋和直线构成的图案，这是她模仿妈妈信里随手画的一个“能让人感觉清凉一点点”的小符号（莉娅戏称为“迷你清风符”的失败简化版）。她画得很专注，紫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笔尖，小脸微微鼓起，呼吸都放轻了。

奥菲莉亚和雪伦虽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艾拉那边吸引。那流萤木板发出的微弱、却稳定柔和的光芒，在艾拉周身形成了一圈静谧的光晕，与床头那盏小夜灯洒下的乳白色光晕交织在一起，让坐在那里的艾拉仿佛自带一种沉静的气场。

“喂，雪伦，”奥菲莉亚终于忍不住，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对正在擦拭她那根精致白桦木魔杖的雪伦说，“她那个会发光的板子是什么魔法道具？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看起来不像幻术，也不像元素显形……”

雪伦擦拭魔杖的动作顿了顿，清冷地回答：“不清楚。能量波动很微弱，但……很奇特。不像是标准附魔工艺。”

“北境难道有什么失传的古代魔法技艺？”奥菲莉亚脑洞大开，随即又自己否定，“不可能，北境不是出了名的魔法荒漠吗？除了几个传统的冰系法术家族……”

她们的窃窃私语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宿舍里，还是隐约传到了艾拉的耳中。艾拉的笔尖微微一顿，木板上的光点轨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岔道。她不喜欢被人这样议论，这让她感到不自在。她默默地把流萤木板往怀里收了收，似乎想挡住它。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雪伦应道。

门开了，一位穿着塔内辅助法师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三位小姐，打扰了。按照预备班的规定，每周需要进行一次公共休息室的集体冥想，以促进元素亲和与精神力增长。时间定在今晚熄灯前两小时，请准时到达三楼的‘静思厅’。”

“好的，我们知道了。”奥菲莉亚立刻换上优雅得体的笑容回应。

辅助法师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房间，在艾拉床头那盏散发着纯净光晕的小夜灯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没有多问，便关门离开了。

“集体冥想……”奥菲莉亚关上门，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略带优越感的神情，“终于有点像样的法师课程了。静思厅的环境可是很好的，据说铭刻了大型宁静符文，对冥想很有帮助。”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艾拉那边，“比某些靠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小灯照亮的房间，肯定要强多了。”

雪伦虽然没有说话，但微微挺直了背脊，显然对家族传承的冥想法以及静思厅的环境颇有信心。

艾拉抱着咪咪和流萤木板，轻轻咬了咬嘴唇。集体冥想……要和很多人待在一起吗？她有点害怕。而且，静思厅的宁静符文，真的比妈妈的小夜灯还好吗？她心里隐隐觉得，妈妈做的东西才是最棒的。

夜幕降临，到了该去静思厅的时间。

奥菲莉亚和雪伦显然对此十分重视。奥菲莉亚换上了一身更显华贵的暗红色冥想袍，袍角用金线绣着跳动的火焰纹路，她甚至重新戴上了那个“炽焰亲和臂钏”，似乎想借此在冥想中更好地沟通火元素。雪伦则是一身素白如雪的冥想袍，银发披散，颈间戴着一枚散发着淡淡寒气的冰晶吊坠，整个人如同冰雪精灵。

相比之下，艾拉的准备就“简陋”得多。她只是换上了干净的普通学徒袍，怀里依旧抱着那个看起来旧旧的小猫玩偶“咪咪”。犹豫了一下，她悄悄地将妈妈给的那个装着“宁神花茶”的小小香包，塞进了袍子的内袋里。那香包用的是混沌珠小世界里生长的、带有微弱安神效果的“月光苔”和“云梦蚕”丝绒混合缝制，里面填充了莉娅用修真界手法初步处理过的宁神花干，气息清淡而持久。

三位女孩一起来到三楼的静思厅。这里果然如奥菲莉亚所说，宽敞而庄严。穹顶很高，描绘着星空的图案，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发出柔和白光的月光石，地面铺设着冰凉光滑的黑曜石砖。大厅中央，数十个柔软的冥想坐垫呈环形排列。已经有十几名预备班的学员盘坐在那里，闭目凝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由大型宁静符文散发出的、确实能让人心神稍定的力场。

奥菲莉亚和雪伦熟练地找到了位置较好的坐垫，优雅地坐下，很快便进入了冥想状态，她们身上的魔法物品（臂钏、吊坠）与周围的元素环境隐隐呼应，显示出良好的天赋和训练。

艾拉则有些拘谨地选择了一个靠边的、不那么起眼的坐垫坐下。她把咪咪放在盘起的腿上，小手紧紧握着袍子内袋里的香包。静思厅的宁静力场确实有效，但她总觉得有种隔阂感，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感受宁静，无法真正沉浸进去。周围陌生的气息和隐隐的能量波动，也让她敏感的精神力感到些许不安。

她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奥菲莉亚和雪伦，她们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艾拉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和不服气。她闭上眼睛，努力按照伊莎贝尔导师教导的基础冥想法，去感知空气中的元素粒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对奥菲莉亚和雪伦来说，冥想时间过得很快。但对艾拉来说，却有些煎熬。她始终无法完全集中精神，思绪时不时飘回家，飘到温斯顿堡充满妈妈气息的工坊，飘到哥哥埃文身边……

就在她有些气馁，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握在手里的香包，那清淡宁神的香气，透过布料丝丝缕缕地传入她的鼻尖。与此同时，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妈妈莉娅温柔的笑容，以及妈妈在信里写的一句话：“艾拉，静心不是对抗外界，而是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角落。”

这句话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艾拉不再强迫自己去“适应”静思厅的力场，而是将注意力收回到自身，感受着怀中咪玩偶的柔软，感受着香包带来的、如同妈妈怀抱般的熟悉安宁气息。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她袍内香包散发出的、源自混沌珠小世界的宁神花香，虽然极其淡薄，却仿佛拥有某种穿透力，开始与她自身的精神力产生微弱的共鸣。这气息与她床头那小夜灯的光芒同源，都带有莉娅以修真界手段处理材料后留下的、一丝近乎“道法自然”的和谐韵味。

在这股气息的萦绕下，艾拉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无形而温暖的小气泡包裹了起来。静思厅那宏大的宁静力场依旧存在，但那种“隔阂感”消失了，外界的杂扰仿佛被过滤，只剩下最精纯的安宁涌入她的心田。她精神力的触角变得异常敏锐和温顺，如同溪流般自然流淌，感知着空气中活跃的各色元素光点——红色的火元素活泼地跳跃，蓝色的水元素温柔地流淌，青色的风元素自由地穿梭，黄色的土元素厚重地沉淀……它们不再让她感到纷乱，反而像是一场无声而瑰丽的交响乐。

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坐在她不远处的奥菲莉亚，周身环绕的火元素虽然活跃，却似乎有些躁动不安，难以完全收敛；而雪伦身边的冰元素虽然精纯冰冷，却略显僵滞，缺乏一丝灵动。

而她自已，则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清晰之中。她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着，并且变得更加凝练，感知范围也在悄然扩大。这种冥想效率，远超她在静思厅以往的体验，甚至比在自家城堡房间里还要好！

不知不觉，规定的冥想时间结束了。负责监督的高阶法师轻轻敲响了一个小银铃，清脆的声音将学员们从冥想中唤醒。

奥菲莉亚睁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满意。这次冥想效果不错，静思厅的环境名不虚传。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艾拉，想看看这位“北境小姐”是否适应这种“高端”的冥想环境。

然而，她看到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

艾拉也刚刚睁开眼睛，紫色的眼眸如同被水洗过的星辰，清澈明亮，不见丝毫疲惫，反而氤氲着一种雨后初霁般的宁静与满足。她的小脸白皙红润，整个人仿佛被某种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气息悠长而平稳。

这……这哪里像是在陌生环境第一次进行集体冥想后的样子？就算是她们这些习惯了静思厅的学员，结束时也难免会有一丝精神上的倦怠感。可艾拉看起来，简直比睡了一个好觉还要精神焕发！

雪伦也注意到了艾拉的状态，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她比奥菲莉亚更敏锐，她能感觉到，艾拉周身残留的精神力波动，异常纯净和凝实，远非一个刚刚开始正式冥想的预备班学员所能拥有。

“艾拉，”奥菲莉亚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惊疑，“你……你觉得静思厅怎么样？还适应吗？”

艾拉抱着咪咪站起身，听到问话，想了想，诚实地小声回答：“很好。很安静。”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完全是无心的，出自最真实的感受，“不过，好像还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抱着咪咪，闻着妈妈给的香包味道，更容易静下来。”

“香包？”奥菲莉亚和雪伦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艾拉还下意识按着的袍子内袋上。

就在这时，那位负责监督的高阶法师走了过来，他是一位面容温和的中年男法师。他目光赞许地扫过奥菲莉亚和雪伦，最后落在艾拉身上时，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很出色的冥想状态，孩子。”他温和地对艾拉说，“你的精神力非常纯净，收敛得也很好，几乎看不到初学者常有的逸散现象。看来你拥有很高的元素亲和天赋，并且……似乎掌握了一种独特的、能快速进入深度冥想的方法？”

高阶法师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奥菲莉亚和雪伦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独特的冥想方法？难道就是那个……香包？

她们回想起艾拉房间里那盏让她们黯然失色的小夜灯，又看着眼前这个经过集体冥想后状态好得不像话的艾拉，以及高阶法师对她“独特方法”的猜测……

一个让她们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念头，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位来自北境温斯顿家的小姐，她所拥有的，或许根本不是她们之前想象中的“寒酸”或“落后”。她那些看似朴素、甚至有些“古怪”的物品背后，可能隐藏着一种她们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效果卓绝的……魔法（或者说，超越她们认知的“技艺”）体系？

奥菲莉亚看着艾拉袍子内袋那隐约的轮廓，第一次对她之前不屑一顾的“乡下玩意儿”产生了强烈到极致的好奇，甚至……是一丝火热的渴望。

雪伦紧抿着嘴唇，冰湖般的眼眸中，审视与困惑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所取代。她意识到，她们之前对艾拉的判断，可能错得离谱。

艾拉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三人，尤其是两位舍友那灼热的目光，下意识地把咪咪抱得更紧了些，悄悄往后挪了一小步。

她们……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那个香包，只是妈妈做的，让她安心的小礼物而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