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仙途不如一世烟火 第37章 知识火花的奇妙夜宴

夕阳的余晖透过书房高窗的彩绘玻璃，在橡木书桌堆积如山的公文上投下疲惫而斑斓的光影。亚瑟·温斯顿公爵揉了揉因长时间批阅文件而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份关于边境巡逻队补给申请的羊皮纸卷轴推到一旁。魔兽潮临近的阴影如同窗外渐渐浓重的暮色，压在北境每一位决策者的心头。防御工事加固、物资储备、兵力调配……无数事务亟待处理，他已连续数日伏案至深夜。

壁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努力驱散着北境傍晚的寒意，空气里弥漫着松墨、陈旧羊皮纸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公爵本人的冷冽气息。这份宁静被一阵克制而熟悉的敲门声打破。

“进。”亚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管家巴纳德端着一个银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除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有助于缓解疲劳的草药茶，还有一份折叠整齐的汇报文件。“公爵大人，这是今日领地事务的简要汇总，另外……”他顿了顿，将托盘轻放在桌角，双手递上文件，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汇报关于那位“客卿”小姐的事情时，都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柔和与赞许，“关于莉娅小姐近日的一些情况，我认为值得您亲自过目。”

亚瑟接过羊皮纸，展开。上面简洁地罗列着事项：西侧药圃首批愈伤草丰收，药效显着优于寻常；东境三村推广新式犁铧，春耕效率提升近三成；城堡供水房临时分流装置运行稳定，工匠坊计划借鉴其设计思路进行后续改造……

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亚瑟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难以言喻的欣赏。他原本留下莉娅，主要是感念其救命之恩，并希望她的草药知识能在魔兽潮期间帮上忙。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婉沉静、来自远方的姑娘，竟像一颗投入北境这片略显沉寂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如此广泛而富有活力。从改造到增产，从应急维修到工具改良，她所带来的改变，无一不切中北境贫瘠之地生存与发展的要害，务实、高效，且带着一种…奇妙的、不同于魔法体系却行之有效的智慧。

“她今天在做什么？”亚瑟抬起头，目光落在巴纳德脸上，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超出例行公事范畴的关切。

“回大人，莉娅小姐上午去了东边的橡木村，实地查看新农具的使用情况，并指导村民们根据土壤湿度调整播种深度。据随行侍卫回报，村民们对她非常爱戴，认为她传授的方法简单易懂，效果立竿见影。”巴纳德一丝不苟地汇报着，甚至补充了一个细节，“老汤姆的儿子，那个毛手毛脚的小杰克，在使用新犁时不小心划破了手，莉娅小姐当场用随身携带的草药粉末为他止血，伤口愈合得极快。”

亚瑟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莉娅的形象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不仅仅是黑森林中那个勇敢冲出的身影，也不仅仅是医务室里那个专注配药的侧脸，更是田间地头、供水房内，那个挽起衣袖、眸光沉静地解决一个又一个实际难题的奇妙女子。北境不缺勇猛的骑士，不缺恪尽职守的官员，但像她这样，能将知识如此自然而然地转化为改善民生的力量，且不带丝毫骄矜之气的，实属凤毛麟角。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不想再仅仅通过冰冷的报告来了解她的贡献，他想要当面表达他的感谢，想要亲眼看看，这个总能带来惊喜的女子，此刻又在静苑里酝酿着怎样的奇妙想法。

“备车…不，我步行过去。”亚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对巴纳德吩咐道，“另外，通知厨房，今晚我的晚餐送到静苑，我与莉娅小姐共进。”

巴纳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而欣慰的光，躬身应道：“是，大人。”

当亚瑟踏着暮色来到静苑时，院落里异常安静，只有晚风拂过药草时发出的沙沙轻响。他有些疑惑地推开虚掩的房门，想象中的挑灯夜读或整理草药的场景并未出现。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摊开着几张画满奇异符号和植物图谱的麻纸，旁边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散发着清甜果香的茶水。

“莉娅？”亚瑟唤了一声。

细微的、类似金属敲击和木材摩擦的声响从连接客厅的另一个房间传来——那是莉娅临时开辟出来，用于存放她那些“小玩意儿”和进行一些“手工活”的地方，她称之为“工坊”。

亚瑟循声走去，轻轻推开工坊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怔在原地。

莉娅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正专注地摆弄着一个结构精巧、由大大小小齿轮、杠杆和几块打磨光滑的木板组成的…东西？它大约半人高，核心部分似乎借鉴了水车的原理，但传动结构更加复杂，几个小巧的、似乎是用来盛放东西的木斗随着她的拨动，在轨道上规律地起伏、移动。地上散落着各种工具、边角科的木料和金属零件。

最让亚瑟感到奇妙的，并非是这未完成的机械本身，而是莉娅此刻的状态。她脱掉了平日素雅的外裙，只穿着一件便于活动的棉质长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几缕发丝因忙碌而散落在颊边，她却浑然不觉，嘴里还哼着一支亚瑟从未听过的、调子轻快而奇怪的歌谣。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创造的专注和愉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平日里温婉沉静截然不同的、活力四射的光彩。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莉娅猛地回过头，看到亚瑟站在门口，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身，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一个小零件盒，里面的螺丝、小齿轮叮叮当当地撒了一地。

“公、公爵大人！”她有些窘迫地放下工具，试图整理一下衣着，“您怎么来了？我…我不知道您会过来…”

亚瑟看着她难得一见的慌乱模样，以及地上那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半成品，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生动的一幕驱散了。他走上前，非但没有责怪，反而饶有兴致地蹲下身，仔细打量起那个机械装置。

“不必拘礼。这是…什么？”他的语气充满了好奇，目光扫过那些精妙的联动结构，“看起来不像农具，也不像武器。”

莉娅见他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反而对自己的作品感兴趣，稍稍放松下来，也蹲回他身边，解释道：“这个…我叫它‘自动甜品传送台’。”

“自…动？传…送台？”亚瑟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组合，眉头微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嗯，”莉娅点点头，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小自豪的笑容，“我是想…有时候举办小型茶会或者家庭聚餐，传递点心盘子需要仆人不停地走来走去，既辛苦，也可能打扰谈话。如果能做一个装置，让甜品能自动、轮流地送到每位客人面前，是不是会很有趣？”

她指着装置的核心部分：“我用发条和齿轮组提供动力，设计了一条循环轨道。把这些小木斗——就是放甜品的‘小船’——放在轨道上，调整好齿轮比，它们就能以恒定的、不会打翻东西的速度缓慢移动。客人可以从经过自己面前的‘小船’里取用甜品。”她又指了指几个小巧的杠杆和卡槽，“这里还设计了简单的暂停机构，如果某位客人想多拿一块，或者暂时不需要，可以手动让它停一下。”

亚瑟听得目瞪口呆。让甜品自己“走”到客人面前？这想法简直是…闻所未闻！荒谬，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拍案叫绝的巧妙和…懒人式的智慧？他几乎能想象到，如果这个装置真的成功，在宴会上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和趣味。

“这…也是你家传的技艺？”亚瑟忍不住伸手，轻轻拨动了一个齿轮，看着整个系统在轻微的咔哒声中开始缓慢运转，那几个小木斗果然开始沿着轨道“航行”起来。

莉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嗯…算是吧。结合了一些…机关术的想法。”她心里默默补充：这其实是修真界某些擅长傀儡机关和炼器的宗门，用来给低阶弟子送丹药、传递简讯的小型自动化装置的…极度简化、去灵力化、并且充满了个人恶趣味（懒）的魔改版。原版可是能御空飞行、精准投递的！

“机关术…”亚瑟沉吟着，目光却越来越亮。他见识过莉娅用“光影测流法”定位管道堵塞，用“润金术”处理金属，用藤蔓和药液制作超强绳索…如今又见到这奇妙的“自动甜品传送台”。他越发确信，莉娅所掌握的，是一套完全独立于魔法体系之外，却同样博大精深、注重实用与巧思的知识体系。

“太奇妙了。”他由衷地赞叹，目光从装置移到莉娅因兴奋而泛着红晕的脸上，“莉娅，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就在这时，奉命前来布置晚餐的仆人们到了。看到公爵和莉娅小姐一起蹲在地上，围着一个古怪的木架子，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良好的训练让他们迅速收敛表情，开始安静地在客厅布置餐桌。

晚餐很快布置妥当。亚瑟和莉娅移步客厅。然而，就在仆人准备如常侍立一旁时，莉娅看着那个已经完成主体结构的“自动甜品传送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公爵大人，”她忽然转向亚瑟，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和期待，“您…想不想现在就试试它的效果？”

亚瑟挑眉，看着那个显然还未完全调试好的装置，又看看莉娅跃跃欲试的表情，心中那份被公务压抑已久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被勾了起来。他挥挥手，让侍立的仆人们暂时退到门外等候。

“需要怎么做？”他饶有兴致地问，甚至主动挽起了袖子，一副准备帮忙的架势。

莉娅眼睛一亮，立刻指挥起来：“请帮我把那个最大的齿轮再拧紧半圈…对，就是那里！然后把厨房送来的那几碟小点心，分开放到这几个‘小船’里…”

两人——尊贵的北境公爵和来自异世的穿越者——就这样在静苑的工坊兼客厅里，像两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大孩子，开始笨拙而又兴致勃勃地调试起这个划时代的（或许只对于异世界甜品界而言）“自动化”设备。

“这个杠杆好像卡住了…”

“我来看看…可能是木屑没清理干净…”

“动力好像不够，走到一半会停…”

“是不是发条上得不够紧？还是齿轮比需要再算一下？”

……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期间亚瑟不小心蹭到了机油，莉娅的发簪差点掉进齿轮组）的调试，“自动甜品传送台”终于发出了均匀而轻微的“咔哒”声，承载着几碟精致小点心的木斗“小船”们，开始颤巍巍地、沿着椭圆形的轨道，缓慢而坚定地“航行”起来。

第一站，恰好停在亚瑟面前。他看着木斗里那块点缀着莓果的乳酪蛋糕，又看看轨道对面，正紧张又期待地望着他的莉娅，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新奇、荒谬和纯粹快乐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蛋糕。

“成功了！”莉娅忍不住轻轻欢呼一声，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比任何魔法光辉都要耀眼。

亚瑟尝了一口蛋糕，觉得滋味前所未有的好。他正想说什么，第二艘“小船”载着一块蜂蜜松饼驶到了莉娅面前。莉娅也开心地取了下来。

然而，欢乐的插曲很快就来了。由于是手工制作，精度有限，加上调试仓促，这套系统很快就暴露了它的…不稳定性。

当第三艘“小船”载着一碟果冻，颤巍巍地行驶到轨道中段一个微微不平整的接缝处时，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盛放果冻的小碟子在木斗里一跳，光滑的果冻本身借着惯性，竟然“噗嗤”一下，脱离了碟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

“啪嗒！”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刚刚闻讯赶来，准备向公爵汇报最新边境巡逻情况的骑士长雷蒙德的…铮亮的胸甲上！

雷蒙德刚踏进静苑门口，还没来得及行礼汇报，就感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看，一块颤巍巍、亮晶晶的粉色果冻，正粘在他引以为傲的家族纹章上，还在微微晃动。这位身经百战、面对魔兽潮都面不改色的硬汉骑士，此刻彻底石化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勋章”，又抬头看看屋内同样愣住的公爵和莉娅，以及那个还在咔哒作响、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的古怪木头架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

“噗——”亚瑟第一个没忍住，低笑出声。

莉娅先是极度尴尬和歉疚，但看到雷蒙德那副难以置信、想发火又不知该对谁发的表情，以及亚瑟难得开怀的笑容，也忍不住掩着嘴，肩膀微微耸动起来。

雷蒙德看着公爵的笑容，又看看莉娅歉然又忍俊不禁的样子，再低头看看那块顽强的果冻，最终，他那张线条刚硬的脸也抽搐了几下，化作一个无奈的、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憨厚笑容。

“属、属下…”他试图找回严肃的汇报状态，但目光一触及胸前的果冻，语气就变得有些滑稽，“…看来来得不是时候？”

“不，雷蒙德，你来得正是时候。”亚瑟好不容易止住笑，招手让他进来，“快来尝尝莉娅小姐的新发明…虽然它的‘投递’方式有点特别。”他促狭地补充道。

莉娅连忙上前，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帮雷蒙德清理胸甲。这个小意外，反而打破了身份带来的隔阂，让静苑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轻松和融洽。

亚瑟看着在灯光下，脸颊微红、眼眸闪亮、正与雷蒙德解释装置原理的莉娅，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激赏。她带来的，不仅仅是解决实际问题的知识，更是这种充满生机、创意和…意外“惊喜”的活力。这恰恰是严肃、紧绷的北境最需要注入的清新气息。

他等到果冻风波平息，雷蒙德也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和勉强清理干净的胸甲）汇报完军务离开后，才正式而郑重地对莉娅开口。

“莉娅，”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感谢你为北境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药圃、农具和管道，还有…今晚的欢笑。”他指了指那个已经停止运行，但功勋卓着（至少成功投递了两次，并完成了一次果冻空袭）的“自动甜品传送台”。

莉娅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泛起暖意。

“我想正式邀请你，”亚瑟继续说道，目光真诚，“更深入地参与领地的管理。不是让你陷入繁杂的公文，而是希望你能主导农业改良和医药卫生方面的事务。我会给你调配必要的人手，让所有村庄配合你的指导。你可以尽情施展你的才华，用你的知识，让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们，生活得更好。你愿意吗？”

这不是命令，不是酬谢，而是基于对她能力和品格的最高认可，是赋予她一片能够真正发挥所长的天地。

莉娅望着亚瑟深邃而真诚的眼眸，那里映照着温暖的灯光，也映照着她的身影。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初所求不过是一隅安宁，一份平凡的烟火气。但亚瑟的信任和北境的需要，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用她跨越世界的知识，守护一份具体的、温暖的幸福，不仅仅是属于自己的小家，还有这片土地上更多的家庭。

她没有丝毫犹豫，清澈的目光迎上他的，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公爵大人。尽我所能。”

窗外的夜色已然浓重，星光点点。静苑之内，灯光柔和，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欢笑、点心的甜香以及机油与木屑的独特气息。亚瑟知道，今夜之后，北境的未来，必将因为身边这个拥有奇妙知识和温暖心灵的女子，而走向一条更加充满希望和生机的道路。而这条路上，注定不会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