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仙途不如一世烟火 第34章 巴纳德的观察

管家办公室内，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橡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巴纳德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银边眼镜后的目光专注地扫过手中的汇报单。这是侍卫每日记录的莉娅行踪，上面详细记载着：辰时前往药圃照料草药，午时在藏书楼查阅魔药典籍，未时赴农田观察新犁使用情况...

老管家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纸张边缘，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这份持续了半个多月的观察记录，正在悄然改变着他最初的判断。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金色，那些细密的皱纹仿佛也在诉说着岁月的沉淀。

作为侍奉温斯顿家族三代的老臣，巴纳德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外来者。有伪装成学者的王都密探，有混入仆役队伍的兽人间谍，每一次都需要他擦亮眼睛。然而这位神秘的莉娅小姐，却让他一贯敏锐的直觉产生了动摇。他记得很清楚，当初亚瑟带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回到城堡时，他内心深处的警铃是如何大作。可现在...

促使他改变看法的第一个迹象，来自那片曾经荒废的药圃。三天前，借着巡查城堡物资的名义，巴纳德特意绕道西侧。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驻足——原本杂草丛生的土地如今生机盎然，愈伤草舒展着肥厚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翠绿光泽；驱虫花含苞待放，淡紫色的花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就连那几株濒临枯萎的魔植，也重新焕发生机，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更令人惊讶的是，药圃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芬芳，仿佛连空气都被净化了一般。

这片药圃长得真不错。巴纳德状似无意地对正在除草的老农说道。

老农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脸上洋溢着淳朴的笑容：都是莉娅小姐的功劳！她说用了什么特别的养土方法，不用魔法药剂，也不用贵重肥料，这些草药长得比往年快了一倍不止呢！前天我孙子不小心割伤了手，用了这愈伤草，第二天伤口就结痂了！

巴纳德蹲下身，指尖轻轻探入土壤。湿润松软的触感让他微微诧异——这绝非北境常见的贫瘠土壤能达到的状态。更让他困惑的是，连续多日的观察中，他从未见过莉娅使用任何可疑的药剂或法术。她只是每日清晨来到药圃，轻柔地抚过每一片叶子，偶尔调整埋设在土中的魔法晶石碎片，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呵护最珍贵的宝物。有一次，他甚至看到莉娅对着枯萎的植株低声细语，而第二天那株植物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

真正让巴纳德开始重新评估莉娅的，是改良农具带来的实际成效。昨日下午，他照例巡视领地边缘的农田，远远便听见一阵欢快的喧闹声。走近一看，几个农民正围着一架新式铁犁兴奋地讨论着。那个曾经抱怨旧犁难用的老农，此刻正轻松地扶着犁杆，老黄牛迈着轻快的步伐，犁铧所过之处，泥土均匀地翻起，散发着清新的土壤气息。

管家大人，您快来看看！老农注意到巴纳德，连忙上前展示新犁的妙处，莉娅小姐设计的这个弧度，用起来太顺手了！硬土能犁得动，软土也不会陷得太深，一天能多耕半亩地呢！您瞧这翻土的深度，正好适合春播！

周围的农民们也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对新农具的赞赏。一个年轻农夫激动地说：我爹的腰痛病这些年一直没好，用了这新犁，终于不用总是弯腰了！另一个老妇人抹着眼泪补充：我儿子在去年的魔兽潮中伤了胳膊，一直没法干重活，现在有了这个轻便的犁，他也能下地帮忙了。

巴纳德静静地听着，目光掠过他们洋溢着喜悦的脸庞，心中某个坚固的角落开始松动。若真怀有异心，何须费心设计这些造福平民的农具？若是另有所图，又何必将这些改良之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工匠？

更让巴纳德印象深刻的是莉娅在社交场合的表现。上周城堡举办的小型宴会上，这位客卿的举止堪称典范。面对官员们的询问，她条理清晰地解释草药特性与农具原理，既不夸大其词，也不过分谦逊；接受骑士们的敬酒时，她优雅得体，既不失礼数，也不显轻浮；甚至还会在索菲亚忙碌时，自然地帮忙传递餐具，丝毫没有客卿的架子。

宴会上发生的一个小插曲，更是让巴纳德对莉娅刮目相看。一位年轻官员故意刁难：一个外来女子，凭什么过问北境的事务？

莉娅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回应：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若这些法子确实无用，大家不用便是。

这番不卑不亢的回答，让那位官员顿时语塞。更令巴纳德惊讶的是，当另一位官员试图用复杂的魔法理论为难她时，莉娅不仅对答如流，还指出了其中几个常见的误区，让在场的魔法顾问都频频点头。

然而，多年的管家生涯养成的谨慎习惯，让巴纳德不敢轻易放下所有戒备。他将汇报单仔细折好，收进抽屉，又取出一本崭新的记录本，在扉页工整地写下莉娅，客卿的字样。后面的页面依旧空白，等待着时间的填充。这个习惯从他年轻时就开始保持，每一个来到城堡的重要人物都会拥有这样一本专属的记录册。有些册子很快就填满了可疑的行踪记录，有些则像现在这样，迟迟难以下笔。

下午时分，巴纳德照例前往书房向亚瑟汇报领地事务。在完成日常汇报后，他稍作迟疑，还是开口道：公爵大人，关于莉娅客卿，我有些观察想要禀报。

亚瑟放下手中的卷轴，示意他继续。书房里弥漫着陈旧羊皮纸和墨水的气息，墙上的家族徽章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半个月来，我密切关注着莉娅客卿的动向。巴纳德的语气平和客观，她种植的草药长势惊人，预计在魔兽潮期间能发挥重要作用；改良的农具也确实提高了耕作效率，农民们都很感激。在待人接物方面，她始终保持着得体的举止，没有任何越矩之处。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我必须承认，最初的疑虑已经消减大半。她确实为领地带来了积极的变化。不过，出于职责所在，我仍会继续保持适当的关注。

亚瑟的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很高兴你能客观地看待莉娅。保持谨慎是应该的，但也不要让过去的经验蒙蔽了双眼。你知道吗？昨天有几个农民自发组织起来，想要为莉娅在村庄里建一座小花园，说是要感谢她为领地做的一切。

巴纳德微微睁大眼睛，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这...这倒是前所未闻。

正是如此。亚瑟站起身，走到窗前，有时候，最真诚的认可往往来自最朴实的人民。好了，你去忙吧。

谨遵您的教诲。巴纳德躬身行礼，退出书房。

长廊上的烛台已经点亮，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巴纳德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的新记录本，忽然觉得，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些空白的页面就会填满这位客卿为北境所做的贡献，而不是他最初担忧的可疑行踪。他想起刚才在走廊上偶遇莉娅时，她正耐心地教一个小女仆辨认草药，那温和的神情做不得假。

窗外，晚风轻拂，城堡各处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夜空中渐次出现的星辰。巴纳德站在长廊的阴影中，望着静苑方向透出的温暖烛光，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或许这位神秘的客卿，真的能为这片土地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

就在他沉思时，索菲亚匆匆走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管家大人，您听说了吗？莉娅小姐今天在药圃发现了一种新的草药搭配方法，据说能让伤口的愈合速度加快三成！雷蒙德骑士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用在训练场受伤的士兵身上了。

巴纳德轻轻点头，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变得柔和。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记录本，在空白页上工整地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郑重地记录下这个新的发现。

这一刻，老管家终于明白，有些时候，信任比怀疑更需要勇气，也更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而他要做的，就是以一个老管家的智慧和经验，守护好这份正在萌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