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倒灌,黑水裹着断木碎石砸向信部大殿。
青铜檐角盘踞的虬龙浮雕在电光中忽明忽暗,龙目镶嵌的夜明珠早被饥民抠走,只剩两个淌着泥浆的黑窟窿。
信车河枯坐在玄铁王座上,指节捏得青白,几乎要嵌进扶手的蟠龙眼珠——留影石悬浮半空,画面里儿子信广力蜷缩如煮熟的虾,经脉在皮肤下爆裂成蛛网,蚀骨笛碎片扎进青砖缝隙,灰雾正从笛孔里渗出蛇信般的细丝。
“幽魂圣物…蚀骨笛…”二长老信无锋的佩剑哐当坠地,剑穗玄鸟徽记溅满泥浆,“少主怎会沾染这等阴邪之物?!”
“饿狼饿疯了,裹蜜的铡刀也敢舔。”
有男蕴百指尖划过枯黄兽皮账册,纸页翻动声似枯骨摩擦,“粮仓最后一袋黍米被鼠群啃出星图,因为老鼠饿得把麻袋当祖坟刨;玄铁矿脉深处渗着腐臭血水,那是矿工尸骸在岩层里酿成了脓浆——”
他忽然抬眸,瞳孔倒映出信车河抽搐的嘴角,“信族长,你默许广力以蚀骨笛行险,不过是想用我的人头换幽魂族三年粮铁,对吗?”
信车河喉结滚动。
三日前密室烛火摇曳,儿子攥着他袖口哭求:“爹!圣女说只要控住有男蕴百,就开黑风谷粮仓救我族!”此刻那烛火在他眼底重燃,灼得眼眶发烫。
厅外骤然传来兽吼般的嘶叫!
七长老信墨的亲卫撞开鎏金门,怀里抱着个肚皮胀如皮鼓的男孩。
孩子眼球凸出,嘴角淌着绿色草汁,指甲缝嵌满黑泥:“饿…阿娘…吃土…”
脚踝半截磨烂的草绳随挣扎晃动——那是易子而食时捆孩子的标记。
信墨扑跪在地,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半块长绿霉的麦饼。
霉斑在掌心蠕动如活物。未等他塞进男孩嘴里,数十名枯槁妇孺眼冒绿光冲入大殿!霉饼在撕扯中炸开,碎屑混着血沫飞溅。
一个老妪抢到指甲盖大的碎渣塞进口中,喉头发出满足的呜咽,下一秒却被壮汉掐着脖子抠喉!
“反了!”信无锋拔剑欲斩,玄火黎甩来的鹿腿骨精准砸中他手腕。
黄金狮王叼着烤鹿踱入,油珠顺着狮鬃滚落:“抢什么?粮仓里刚逮的——”
饥民如潮水扑向鹿尸!玄火黎怒嚎挥爪,金爪离紧抱鹿腿的女童头顶仅剩三寸时猛地刹住。女童獠牙在鹿腿骨上啃出白痕,浑浊泪水混着鹿血淌下,在青砖积水中晕开淡红。
玄火黎掏出嵌红宝石的小金梳,慢条斯理梳理鬃毛:“小崽子牙口倒利…算了,这腿当聘礼预支。”
惊雷劈裂夜幕!祠堂方向腾起血红光柱,将暴雨染成血雨。执事连滚带爬撞进大殿,官袍下摆滴着腥臭黏液:“族长!祖祠…三千魂灯全灭!灯油…灯油化成了血!”
信墨疯般扯开衣襟,嶙峋肋骨随喘息起伏如琴弦:“列祖列宗魂灵泣血啊!”他抓起信无锋的剑按向心口,剑锋割破皮肤渗出血线,“您若还要赌,先剐了我喂孩子!”
马蹄踏碎雨幕,浴血斥候摔进门槛,头盔里滚出半只耳朵:“贯丘部破黑风谷!守军头颅…全垒成了京观!他们还把…把阵亡兄弟的尸首喂了秃鹫!”
狂风卷着血腥倒灌,房梁嘎吱呻吟如垂死巨兽的脊椎。一滴腐臭黏液从梁上滴落,精准坠入信无锋因惊骇张大的嘴中。
“活路在这里。”有男蕴百将阴阳玉符按上主座。
符纹亮起的刹那,流光凝成三幅幻景——
北境曹部:妇人笑着倾倒金灿灿的灵谷,谷粒在日光下蹦跳如金珠,松鼠蹲在谷堆上啃坚果,尾巴扫过孩童嬉笑的脸;
风祝结盟宴:祝让醉醺醺搂着风睿高歌,烤全牛滴落的油星引燃篝火,烈焰风行白虎幼崽偷叼牛尾被烫得嗷嗷哭,满地打滚压扁了献舞歌姬的裙摆;
虎族学堂:幼虎们叼着竹简背诵“睦邻十诫”,讲台后虎啸天偷塞鸡腿给不及格的小虎崽,油手在竹简按出梅花印。
“我要的是万族甩着尾巴晒太阳的世界。”有男蕴百挥散光幕,“但若信族长仍想赌幽魂族漏勺般的慈悲…”袖中森白骨哨尖啸如枭!
十名黑袍死士破影而出!信车河瞳孔骤缩——这正是他耗半族心血、剜去三百童男心头血喂出的噬魂死士!
“昨夜他们携蚀骨笛潜入我营帐,”有男蕴百把玩骨哨,“玄火族长请他们吃了顿‘烈焰全宴’。”
死士们集体甩飞黑袍!猩红衬裤缀满鸽卵大的金铃,随僵硬舞步叮当作响。玄火黎咧嘴露出獠牙:“本族长新编‘驱蛊烈焰舞’——跳满三天,幽魂蛊虫便烤成脆渣!”
死士首领边跳边吼:“圣女骗人!噬魂秘术分明是广场舞!”金铃随怒吼炸裂,碎片溅到信无锋脸上划出血痕。
轰——!
地砖猛然炸裂!灰雾凝成巨爪掏向信车河心口。姜师虚影自养剑壶浮现,枯指点出:“草木皆兵!”
青藤绞碎雾爪的刹那,整座大殿剧震!穹顶轰然破开巨洞,三条鳞片剥落的岐蛇尸骸被灰雾吊在梁架,蛇腹刻着滴血咒文:“叛信部者,葬蛇腹!”腐液如雨洒落,信墨抢扑到信车河身前,后背瞬间蚀出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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