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楔子,敲入三人早已不堪重负的精神世界。父母并非单纯的受害者,而是秘密反抗组织的创建者?这个真相带来的冲击,远比单纯的悲伤更加复杂和沉重。
画室内弥漫着浓重的松节油和绝望的气息。
“他们…从来没告诉我…”夜澈的声音低沉沙哑, 左眉骨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微微跳动,那些关于父母的模糊记忆碎片似乎开始躁动,却依旧无法拼凑成形。
“他们不能告诉你们。”逆光疲惫地闭上眼睛,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守夜人’的存在是最高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后的时刻,用那种方式…把最重要的信息碎片留给你们。”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夜澈的机械表,临照的体温计,陆彦秋父亲笔记里的隐喻。
“陈博士…也是因此而死?”陆彦秋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逆光沉重地点头:“他是最后的联络人之一,保管着‘钥匙’的激活部件和部分地图。他的暴露…意味着‘园丁’或者剑南柯,已经非常接近核心了。”他看向那个小铁盒里的奇特零件,“我们必须尽快激活那半本古籍,里面可能藏着‘园丁’的真正目的,或者‘守夜人’留下的最终应对方案。”
就在这时,夜澈的瞳孔猛地收缩!他 左眉骨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爆发到极致,眼前的景象瞬间碎裂、重组——
*不再是昏暗的画室。*
*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他躲在楼梯的阴影里,偷听着楼下父母压得极低的、却异常激烈的争吵。*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不能再继续了!文远那边也失败了!‘园丁’已经察觉了!我们必须立刻启动‘巢穴’协议,送澈儿走!”*
*父亲的声音疲惫却坚定:“不行!‘钥匙’的共鸣模块还没完成!现在强行启动,他会像其他失败品一样被…”*
*“那也比留下来被‘修剪’掉好!”母亲尖声打断,“顾已经疯了!他为了向他父亲证明,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们必须…”*
*窗外,刺目的车灯猛地亮起!照亮了父亲骤然变得惨白的脸,和他猛地将母亲护在身后的动作!*
*还有父亲最后看向楼梯阴影方向那一眼,充满了无尽的焦急、决绝和…嘱托?*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比着口型——*
*“看…表…”*
“呃啊!”夜澈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幻象戛然而止,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夜澈?!”临照和陆彦秋吓了一跳。
逆光的眼神却猛地一亮:“记忆闪回?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和‘表’有关?”他对这种能力的副作用似乎很了解。
夜澈剧烈喘息着,抬起头,眼神因痛苦和震惊而显得有些涣散。“他们…吵架…提到‘巢穴’…‘钥匙’没完成…还有…‘看表’…”他死死攥住手腕上的机械表,父亲最后的口型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
“看表…”陆彦秋喃喃重复,猛地看向夜澈的手腕,“不是看时间!是看表本身!它的结构!它可能不止是纪念品!”
她一把抓过夜澈的手,不顾他的僵硬,仔细审视那块老旧却依旧精准运行的机械表。临照也凑过来,超常的视觉聚焦于表壳的每一个细微之处。
这里!临照忽然指着表壳侧面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接缝处的某个点,“这个凹陷...和铁盒里那个最小的菱形零件...好像能对应上!”
逆光立刻拿起那个菱形零件,小心翼翼地对准凹陷按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表壳侧面竟然弹开了一个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微型暗格!里面躺着一枚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奇异晶体!
“共鸣模块…”逆光倒吸一口凉气,“你父亲…他竟然把最后缺失的‘钥匙’碎片…藏在了你的表里!藏在了最显眼、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隐藏震惊了。夜澈抚摸着那枚冰冷的晶体,父亲最后的口型和眼神仿佛再次浮现,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画室那扇脆弱的木门猛然遭到暴力撞击!木屑纷飞!
“找到他们了!在里面!”外面传来粗鲁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剑南柯的地面部队,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个隐蔽地点!
“该死!肯定是刚才的闪回或者激活晶体泄露了能量信号!”逆光脸色一变,迅速将铁盒塞给陆彦秋,“拿好零件和古籍!跟我来!这里还有一条备用通道!”
他猛地掀开墙角一堆废画布,露出一个狭窄的、向下延伸的洞口,里面是锈蚀的铁梯!
“快!”
撞击声越来越猛烈,门锁即将被撞开!
夜澈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绝望向日葵的画室,将晶体小心地放回表内暗格,率先钻入洞口。陆彦秋和临照紧随其后。
逆光最后一个进入,他回头看了一眼即将被撞开的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旁边一桶打开的松节油踢翻,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张画稿,扔了过去!
轰!
火焰瞬间蹿起,吞噬了堆满油彩和画布的空间,浓烟滚滚!
“咳咳…走!”逆光剧烈咳嗽着,盖上了洞口的伪装盖板,迅速向下爬去。
身后传来追兵被火势阻挡的叫骂和咳嗽声。
梯子通往城市地下更深处的、废弃多年的防空排污管道系统。恶臭和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人沿着冰冷的污水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完全听不到上面的动静,才敢停下来喘息。
“现在…怎么办?”临照靠着冰冷滑腻的管壁,声音虚弱。激活钥匙的部件齐了,但他们也彻底暴露了,失去了最后一个临时据点。
陆彦秋摊开那半本古籍,又将铁盒里的零件和夜澈表里的晶体取出。它们似乎与古籍上的某些符号凹槽和能量线路隐隐对应。
“需要...一个绝对安静和安全的地方,才能尝试激活和解读。”她看着周围恶劣的环境,眉头紧锁,“我们的能力场极不稳定,但父亲的理论笔记里提到,若能产生共鸣,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只是从未验证过。”
逆光擦着额头混着油彩的汗水,喘着气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是‘守夜人’早期废弃的一个通讯中继点,在地下很深的地方,信号屏蔽极好,应该还没被‘园丁’的人发现。但是…路线很复杂,而且…”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而且据说…那里不太‘干净’,有奇怪的信号残留,靠近的人容易产生强烈的幻觉。可能是早期实验泄露的某种…精神污染。”
幻觉?精神污染?这对他们三个本就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夜澈看着手中那再次沉寂下去的机械表,父亲最后的口型烙印在心底。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同伴,最终落在逆光指出的方向,声音嘶哑却坚定:
“带路。”
无论前路是更深的地狱,还是虚幻的陷阱,他们都必须去闯。为了那些在黑夜中守护过微光,最终却熄灭了的星辰。
父亲的遗志,母亲的温度,此刻成了驱动他们前进的、最悲怆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