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之光》带来的业内赞誉,如同在江浸月与殷夜沉之间那潭深不见底的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扩散,原有的绝对压迫与反抗模式被微妙地打破,水面之下,一种新的、更加复杂且脆弱的平衡正在悄然形成。
殷夜沉并未解除那些核心的掌控。68层依旧是她的活动边界,周屿的身影依然会在必要的时刻出现,那份协议中的条款被严格履行,所有对外的窗口都装着他设定的滤网。然而,在这些框架之内,她确实获得了比在阿尔卑斯时更多的喘息空间。她可以沉浸在创作中直至深夜,可以调用寰宇内部庞大的资源库,甚至在某些专业决策上,她感受到的不再是蛮横的指令,而是一种……近乎平等的、基于理性的探讨。
这种变化体现在细节里。例如现在,江浸月正对着新项目《浮蜃》的中期分镜脚本凝神思考。这是一个关于虚幻与真实、记忆与遗忘的故事,比《裂隙之光》更加抽象,情感内核也更为复杂。她在主角于幻境中意识到真相的关键转折点上卡住了,总觉得情绪递进不够流畅,缺少一个承上启下的支点。
她无意识地用笔尾轻轻敲着额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困境里,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进了工作室。
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审阅文件时的冷静:“这里的断裂感太强了。”
江浸月微微一颤,从沉思中惊醒,回过头,看见殷夜沉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他脱去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和名贵的腕表。他似乎也是刚从冗长的会议中抽身,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凤眼依旧锐利,正聚焦在她的电脑屏幕上。
他没有看她,手指直接指向问题所在的那一帧:“从自我欺骗到直面恐惧,需要一个催化剂,一个无法回避的细节。你之前的铺垫太含蓄了。”
他的批评依旧直接,不留情面,却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痛点。江浸月压下心头因他突然靠近而产生的本能紧张,将注意力拉回专业问题本身。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我试过加入一段回忆闪回,但感觉打断了当下的节奏……”她下意识地回应,语气里带着寻求解决方案的专注,暂时忘却了面对他时的恐惧。
“闪回是下策。”殷夜沉俯身,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另一只手越过她操作鼠标,调出前后的画面序列。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咖啡味,瞬间将她笼罩。这个距离过于亲密,江浸月的身体瞬间僵硬,心跳漏了一拍。
但他似乎全然未觉,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画面上。“用环境。让幻境本身出现裂痕。”他快速拖动时间轴,指出几个点,“比如,这里,让背景里一直不变的虚假阳光出现一瞬间的扭曲;或者这里,让主角触碰到的、记忆中温暖的东西,透出冰冷的质感。用视觉的矛盾来暗示心理的崩塌,比直白的回忆更高级,也更符合你这部作品的基调。”
他的思路清晰而冷酷,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犀利。江浸月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困扰她半天的问题,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她立刻拿起数位笔,在数位屏上快速勾勒起来,尝试着他的建议。
“但这样,光影的统一性会不会被破坏?”她一边画一边提出新的顾虑。
“细微的异常,反而能强化整体氛围。关键在于度的把握。”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笔触,偶尔给出更具体的意见,“扭曲感再减弱三分之二,要若隐若现,才能制造不安,而不是直接的惊吓。”
两人就这样,一个画,一个评,竟然围绕着这个技术难点讨论了近二十分钟。没有命令与服从,没有恐惧与威慑,只有纯粹的专业交流,甚至偶尔会因为某个细节的处理方式产生短暂的争论,然后又迅速回归到如何让作品更好的共同目标上。
当江浸月最终修改完成,看着流畅了许多的序列,一种豁然开朗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她轻轻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下来,甚至忘了身后男人的存在。
就在这时,殷夜沉做了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他原本撑在椅背上的手落下,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那不是一个强势的禁锢,力道温和,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带着些许赞许和占有意味的靠近。
江浸月身体猛地一僵,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温度和力量,感受到他胸膛靠近时带来的压迫感。她应该立刻挣脱的。可是,或许是因为刚刚沉浸在共同解决问题的氛围里,或许是因为这短暂的“正常”互动麻痹了她的警惕,她竟然……没有立刻抗拒。
她的身体僵硬着,没有回应,但也没有躲闪。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度。这种默许的亲近,比任何直接的强迫都更让她心慌意乱,因为它模糊了恐惧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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