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血案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阳谷县上空,尤其是紫石街一带,往日里还算热闹的市面,这几日明显冷清了不少。绸缎庄门口的血迹虽已被清洗,但那无形的腥气仿佛依旧萦绕不散,街坊邻里路过时都下意识地加快脚步,眼神里带着惊惧。
县衙里的气氛同样微妙。作作的验尸格目写得清楚:铁牛,男,年十九,系被单刃锐器刺穿心脏,一击毙命。凶器即为遗留在现场的那柄普通制式解腕尖刀,无特殊标记。除此之外,现场再无更多有价值的线索。那片深蓝色的锦缎碎片,以及那张画着蝎子的纸条,成了仅有的、指向性不明的物证。
赵甲带人往城西方向追查了一整天,回来复命时面带难色。
“都头,”赵甲躬身道,“城西那边…我们盘问了几处,都说没见到形迹可疑、或是衣衫破损之人。西门大官人府上及几处大店铺,也都推说不知,门下并无穿深蓝锦缎的帮闲外出…您看这…”
武松端坐堂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一片冷然。西门庆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封锁消息,撇清关系,做得干净利落。那冯四能成为西门庆的心腹,显然也不是蠢人,必定早已处理了首尾。
“知道了。”武松淡淡开口,并未斥责赵甲办事不力,“将验尸格目和那两样物证归档。此案,暂且挂起。”
“挂起?”赵甲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以这位新都头那夜展现出的强硬作风,他还以为会穷追猛打下去。
“光天化日,悍然杀人,此风不可长。”武松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我命令,自即日起,加派两队人手,于城内各处,尤其是商铺聚集之地,昼夜巡防。凡有酗酒闹事、勒索商户、形迹可疑者,一律严加盘查,必要时可直接锁拿回衙!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他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坠地,让堂下听令的赵甲、钱乙乃至一众衙役心头都是一凛。
“是!谨遵都头号令!”众人齐声应诺,声音比往日洪亮了许多。这道命令,虽然未直接指向西门庆,但其强化治安、针对市井恶势力的意图十分明显,无疑是这位武都头对那起血案,以及对潜藏对手的强硬回应。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阳谷县的街面上,顿时多了许多挎刀持棍、神色严肃的巡街衙役。起初,一些地痞混混还不以为意,甚至有几个西门庆手下外围的泼皮,故意在闹市口喧哗,试探衙门的反应。
结果,带队巡防的钱乙二话不说,直接下令锁拿。那几人还想依仗身份反抗,却被如狼似虎的衙役用铁尺和水火棍当场打翻在地,捆得结结实实拖回了县衙,按律先打了二十杀威棒,丢入大牢候审。
此举一出,整个阳谷县的市井为之震动。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新来的打虎都头,是动真格的了!往日里那些横行街市、欺压良善的帮闲泼皮,顿时收敛了许多,不敢再轻易造次。市面秩序,竟在短短两三日内,为之一清。普通商户和小贩们,在最初的惊疑之后,渐渐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对这位武都头的风评,悄然转变。
这一切,武松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这只是治标,远未治本。西门庆的根基并未动摇,那真正的黑手“蝎子”和冯四,依旧隐藏在暗处。但他需要借此立威,需要让阳谷县的百姓看到,这衙门,并非全然无所作为。
明面上的调查暂时搁置,不代表他放弃了追查。
夜色深沉,武松再次悄然来到了顾永那间偏僻的脚店。
店内依旧冷清,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沉默的货郎,低头喝着闷酒。顾永见到武松,眼神交流间已了然,将他引到后院一间堆放杂物的僻静小屋。
“都头,”顾永关好门,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有眉目了!”
“说。”武松言简意赅。
“那‘蝎子’标记,小的这几日多方打探,终于从一个常年混迹在城西赌坊的破落户嘴里套出点消息,”顾永语速很快,“他说,大概一年前,曾见过几个生面孔在赌坊后巷与人密谈,那些人手臂上,似乎就有类似的蝎子刺青,颜色是青黑色的。当时那几人气势很凶,他没敢多看。”
蝎子刺青!武松目光一凝。这比一个简单的标记更具指向性。
“还有,”顾永继续道,“关于冯四。他最近常去城西的‘醉仙楼’,不是去前面喝酒,而是从后门直接上三楼雅间。那雅间,据说长期被一个从东京来的行商包下。小的觉得有些蹊跷,便让人留意了那行商,发现他明面上做绸缎生意,实则与西门大官人府上往来密切,而且…他身边总跟着两个沉默寡言的护卫,太阳穴高高鼓起,像是练家子,绝非普通商贾。”
东京来的行商?与西门庆往来密切?神秘的护卫?武松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不寻常。西门庆的靠山在东京,这行商的出现,恐怕绝非单纯的生意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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