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率领的八百忠义军精锐,如同一条无声的溪流,沿着崎岖隐秘的山径,向着西北方向的野狼谷渗透。他坐在肩舆上,大部分时间闭目养神,保存着每一分体力,只有遇到岔路或可疑地形时,才会睁开那双锐利的丹凤眼,稍作辨认,给出简短的指令。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镇定剂。即便重伤未愈,即便只能倚靠肩舆代步,但那历经沙场沉淀下的威严,以及“大刀关胜”这个名号本身带来的分量,让这八百死士心中充满了近乎盲目的信任。无人抱怨,无人质疑,只有沉默的行军和警惕的双眼。
两日后,联军如期抵达野狼谷。这是一处荒凉偏僻的山谷,怪石嶙峋,植被稀疏,正是隐藏行迹的理想之地。
张横部副将“翻江蜃”童猛,是个黑壮如铁的汉子,使一对分水峨眉刺,眼神凶狠,带着水寇特有的彪悍之气。他带来的一千人,装备较为杂乱,但个个神情剽悍,显然也是刀头舔血之辈。
牛皋的胞弟“莽金刚”牛通,则活脱脱是牛皋的翻版,身材魁梧,声若洪钟,手持一根熟铜棍,性子急躁。他麾下的八百人,多是步卒,纪律相对严明些,带着一股边军特有的肃杀。
两支援军见到忠义军阵容齐整,虽人数略少,但那股百战余生的凛冽杀气,让他们不敢小觑。然而,当他们看到主帅竟是坐在肩舆上、面色蜡黄的关胜时,都不由得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童头领,牛头领,”关胜在肩舆上微微拱手,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军情紧急,客套免了。戴宗。”
侍立一旁的戴宗立刻上前,将一幅精心绘制的黑石峪地图铺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巨石上。
“此处,便是黑石峪。”关胜的手指虚点地图,“据最新探报,三日后,将有一支大型金兵粮队由此经过,押运兵力约一千五百人,其中金兵真鞑约五百,余者为签军。粮车不下三百辆。”
童猛盯着地图,瓮声道:“关将军,消息可准确?别是金狗设下的圈套!”
牛通也嚷嚷道:“就是!俺们大老远跑来,可别扑个空,或者撞上铁板!”
关胜眼皮都未抬,淡淡道:“戴宗兄弟麾下儿郎,拿命换来的消息。信与不信,二位自决。”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让童猛和牛通一时语塞。戴宗“神行太保”之名,在河北义军中亦是如雷贯耳。
“如何打?”童猛收敛了些许轻视,沉声问道。
关胜目光扫过二人,缓缓说出早已拟定好的计划:“黑石峪形如口袋,入口窄,腹地宽,出口亦窄。我军分作三部。”
“童头领,”他看向童猛,“你率本部人马,并石秀所部两百人,携带弓弩、火油,于入口两侧山崖设伏。待粮队过半,听我号炮为令,断其归路,以火箭覆盖,焚毁后队粮车,制造混乱!”
童猛眼中凶光一闪,舔了舔嘴唇:“断后放火?嘿嘿,这活儿俺喜欢!”
“牛头领,”关胜又看向牛通,“你率本部人马,并鲁智深所部两百人,埋伏于出口附近山林。待入口火起,敌军前队必然惊慌加速,你部趁其混乱,突出截杀,务求击溃其前锋,抢夺或焚毁前队粮车!”
牛通一拍大腿:“好!俺就等着砍那些签军软蛋!”
“其余忠义军将士,随我坐镇中段高地。”关胜最后道,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待敌军首尾不能相顾,军心大乱之际,我自亲率主力,直插其腹心,分割歼灭!此战要点,在于快、准、狠!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计划清晰,分工明确。童猛和牛通虽对关胜本人仍有疑虑,但对这个部署却挑不出毛病,反而觉得此人用兵,颇合胃口。
“既如此,便依关将军之计!”童猛抱拳。
“俺也没话说!干他娘的!”牛通挥舞着铜棍。
关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闭上眼睛,继续养神。仿佛即将到来的大战,与他无关一般。
联军在野狼谷休整一日,补充食水,检查装备。期间,关胜只召见了石秀和鲁智深,低声嘱咐了几句。二人领命,神色凝重。
第三日黄昏,联军再次开拔,借着暮色掩护,如同鬼魅般向黑石峪潜行。这一次,关胜拒绝了肩舆,坚持换乘一匹较为温顺的战马。他伏在马背上,脸色苍白得吓人,汗水不断从额角渗出,但握缰的手却稳定如磐石。
深夜,联军抵达黑石峪外围。按照计划,童猛、石秀部悄然登上入口两侧山崖;牛通、鲁智深部潜入出口山林;关胜则率领忠义军主力,占据峪中一处视线良好的缓坡,静静潜伏下来。
夜色深沉,山风凛冽。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东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就在众人开始有些焦躁时,峪口方向,终于传来了隐约的车轮声、马蹄声,以及金兵粗野的呵斥声!
来了!
关胜猛地抬起头,丹凤眼中寒光四射,哪里还有半分病容!他轻轻抬起手,身后掌号角的亲兵立刻屏住了呼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