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成雪的加入,如同在劫后余烬中投入一颗火种。她虽年轻,却武艺不俗,更兼心思缜密,对马术、弓弩颇有心得,很快便在伤兵营帮忙之余,开始协助整训新兵。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与眉宇间的悲愤,无形中激励着许多新附的士卒。
营寨的重建在朱武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依托鹰愁涧天险,增设烽燧、暗堡,挖掘更深更宽的壕沟。缴获的军械被修复、分配,尤其是从金兵那里得来的优质铁甲与弓矢,大大提升了守军装备。
林冲伤势稍愈,便拄着长枪出现在校场。他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往日的沉静与锐利。由他主持的新兵操练,虽因身体原因不能亲自示范,但其严格的纪律与精准的指点,仍让那些新募的壮丁、溃散的边军不敢有丝毫懈怠。渐渐地,散乱的队伍开始有了阵型的雏形。
关胜仍昏迷在榻,安道全日夜守候,用尽毕生所学。偶尔,他会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多是“刀……马……童贯老贼……”,听得人心头发紧。他的存在,如同一个沉默的警示,提醒着我们与朝廷、与过去那笔未清的账。
这日,我正由扈成雪搀扶着,在校场边看林冲操练新军,戴宗匆匆而来,脸色凝重,手中捧着一卷杏黄绫帛。
“二哥,卢员外请诸位头领速去中军帐议事。”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东京……来人了。”
中军帐内,气氛肃穆。卢俊义端坐主位,吴用、朱武、鲁智深、石秀等核心头领俱在。帐中站着两名风尘仆仆的使者,一人身着内侍官服,面白无须,神色倨傲;另一人则是文官打扮,低眉顺目,却眼神闪烁。
那内侍见人到齐,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杏黄诏书,用尖细的嗓音朗声道:“制曰:咨尔卢俊义等,本为草莽,啸聚山林。然念其近年于河北抗金,微有寸功,朕心恻然。今特开天恩,赦尔等前罪,授卢俊义为忠州防御使,武松为归德郎将,吴用……等各有封赏。即日率部南下,听候张俊节度使调遣,戴罪立功,共御金虏。钦此——”
诏书念罢,帐内一片死寂。
招安。又是招安。
熟悉的套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对手。当年是征方腊,如今是调去与张俊(注:南宋初年将领,此时应在河南一带)合兵,本质上,仍是驱虎吞狼,借刀杀人!
那内侍见无人接旨,眉头一皱,声音拔高:“卢俊义,武松!还不谢恩接旨?!”
鲁智深按捺不住,虎目圆睁,便要发作。卢俊义抬手止住他,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内侍:“天使远来辛苦。只是,我等山野之人,散漫惯了,受不得朝廷约束。这防御使、郎将的官衔,还是留给那些想要的人吧。”
“你!”内侍脸色一变,厉声道,“卢俊义!此乃陛下天恩!尔等莫非还想抗旨不成?须知王师……”
“王师?”一声冷笑打断了他,我扶着扈成雪的手臂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卷杏黄诏书,如同看着一件秽物,“童贯与金虏密约,欲置我等于死地时,王师在何处?真定府、栾城、虎跳涧,我忠义军儿郎血染太行时,王师又在何处?如今见我等站稳脚跟,便想来摘桃子,天下岂有这般便宜之事!”
我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沙场淬炼出的血腥气,那内侍被我看得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
那文官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卢员外,武将军,息怒,息怒!朝廷亦是体恤诸位抗金辛劳,欲给个正经出身,以免长久落个……落个草寇之名,于前程不利啊。张俊节度使亦是当世名将,在其麾下,正可一展抱负……”
“前程?抱负?”吴用羽扇轻摇,语带讥讽,“我等前程,在太行山!抱负,在杀尽金虏,保境安民!不劳朝廷费心!二位请回吧!”
“好!好!好!”那内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们,“尔等狼子野心,冥顽不灵!咱家回京,定当如实禀明圣上!到时大军压境,玉石俱焚,休怪言之不预!”
“不送。”卢俊义语气淡漠。
两名使者悻悻而去,帐内气氛却并未轻松。
“朝廷此举,意在分化瓦解。”吴用沉声道,“若我等接受,便是自投罗网,迟早被吞并剿杀。若拒不接受,便坐实了‘叛逆’之名,给了朝廷和王彦再次联合来攻的口实。”
朱武补充道:“更要紧的是,消息传出,军中难免人心浮动。毕竟,对许多人而言,‘朝廷正统’四字,仍有分量。”
果然,随后几日,营中便隐隐有些流言。一些新附的官兵,尤其是原宋军体系的,私下议论纷纷,觉得拒绝招安是自绝于朝廷,前途渺茫。虽未酿成风波,却也是个隐患。
就在我们竭力稳定内部,消化招安风波带来的影响时,北面的警讯再次传来!
“报——!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斡离不)亲率东路军主力五万,自燕京南下,已过保州!其先锋万骑,直扑真定府!扬言……扬言要踏平太行,血洗鹰愁涧,为完颜设也马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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