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人的队伍,如同行走在阴影里的群狼,昼伏夜出,餐风饮露,依靠关胜那近乎本能的路径指引和林冲严谨的行军纪律,终于在第四日深夜,抵达了栾城外围。
栾城,坐落于一片相对开阔的盆地边缘,背靠低矮的土山,城墙不算高大,但夯土包砖,也算坚固。此刻,整座城池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清冷的月光下显露出黑沉沉的轮廓。城头稀疏地亮着几处灯火,巡夜士兵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缓慢移动,远远传来隐约的梆子声。
队伍潜伏在距离城池约五里外的一片枯树林中。人马皆已疲惫不堪,连日赶路,加之精神高度紧张,即便是这些精锐,脸上也难掩倦色。但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远处那座城池,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
林冲和关胜趴在一处土坡后,借着枯草的掩护,仔细观察着城防。
“守军似乎……比预想的要多。”林冲眉头微蹙,低声道。城头巡逻的士兵密度,以及城墙垛口后隐约可见的人影,都显示出这里的守备并非松懈。
关胜眯着丹凤眼,仔细辨认着城头旗帜和士兵的甲胄制式,半晌,沉声道:“不全是王彦的兵。你看那面蓝底黑边的三角旗,还有那些穿着深褐色皮甲的士兵,是金人的签军!”
“金兵?”林冲心中一凛,“栾城并非前沿重镇,为何会有金兵驻扎?而且与王彦的兵混编?”
一股不祥的预感同时浮上两人心头。这绝非正常现象!
“莫非……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这是陷阱?”林冲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若真是陷阱,他们这五百人贸然撞上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关胜缓缓摇头,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城池:“不像。若是陷阱,城外应有伏兵,至少也会加强夜间警戒。你看,城门守卫依旧松懈,巡逻间隔也未见缩短。更像是……此地因地处要冲,王彦为表‘诚意’,特意分出一部分金兵协防,或者,这些金兵本就是监视王彦,确保其‘配合’行动的。”
这个解释更为合理。童贯与金虏的密约,王彦的骑墙态度,双方互信有限,在栾城这等关键节点安插金兵,既是一种合作,也是一种监视和威慑。
“如此一来,突袭难度大增。”林冲面色凝重。原本预计的守军是王彦麾下的二流部队,战斗力有限。如今混入了金兵,哪怕只是签军,其凶悍和纪律性也远非寻常宋军可比。
“计划需稍作调整。”关胜沉吟道,“原定三更动手,强攻东门。如今看来,东门守军中有金兵,强攻恐难速下,一旦缠斗,城内其他守军赶来,我等危矣。”
“关兄有何高见?”
关胜指向城池西侧,那里靠近土山,城墙似乎更为低矮陈旧,灯火也相对稀疏:“西门!此处靠近山体,地势稍高,利于我军潜伏接近。且观察其巡逻规律,西门守军似乎以王彦部为主,警惕性较低。可集中力量,突袭西门!”
林冲仔细观察,果然如关胜所言。西门方向无论是巡逻频率还是灯火密度,都远不如东门。
“好!就改攻西门!”林冲决断道,“只是,需派精干人手,清除城外可能存在的暗哨。”
“此事交给我。”关胜主动请缨,“我带几个好手,先行摸掉西门外的钉子。”
林冲看了关胜一眼,见他目光坚定,点了点头:“有劳关兄!务必小心!”
关胜不再多言,点了石秀和另外两名身手最好的斥候,四人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向西门方向潜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林冲紧握着丈八蛇矛,手心因用力而微微出汗。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
约莫半个时辰后,西门外侧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芒,闪烁了三下,随即熄灭。
是关得手的信号!
林冲精神大振,猛地站起身,低喝道:“全体准备!目标西门,突击!”
五百死士如同上紧发条的杀人机器,迅速而无声地整理装备,检查兵刃,牵动战马。没有战前动员,只有冰冷的杀意在空气中弥漫。
队伍分成三股。林冲亲率两百人为前锋,负责突袭夺门。另外两百人由一名经验丰富的都头率领,负责两翼掩护和阻击可能来自城内的援军。最后一百人作为预备队,同时看管马匹。
“行动!”
林冲一马当先,率领前锋部队,借着地形掩护,如同潮水般向栾城西门涌去!
距离在迅速拉近!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已经能看清西门城楼上那打着哈欠的守军身影,以及城门洞那幽深的阴影!
八十步!五十步!
城头上的守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人探头向下张望!
“敌——”
一声凄厉的“袭”字尚未完全喊出,一支从侧面黑暗中射出的弩箭,精准地钉入了他的咽喉!是石秀!
但这一下,也彻底惊动了城头的守军!
“敌袭!西门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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