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新梦 第203章 夜抵真定

五百人的队伍，卸去了所有标识身份的旗帜、号衣，穿着杂色的皮袄、布衣，如同太行山中一股寻常的流民，又或者是一支规模稍大的商队护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秋末冬初苍黄的山色里。

引路的是马扩派来的两名斥候，绰号“钻山鼠”和“地里鬼”，皆是真定府本地人，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他们专挑人迹罕至的兽径、干涸的河床、甚至需要攀爬的崖壁行进，最大限度地避开官道和金军的巡逻队。

我与鲁智深、李逵、刘唐、史进、石秀几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鲁智深将禅杖用粗布包裹，扛在肩上；李逵的两把板斧也藏在行囊之中；我则提着那杆浑铁点钢枪，枪头也用麻布缠了。每个人都沉默着，将所有的精力都用于赶路和警戒。

山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从身边掠过，带来刺骨的寒意。沿途偶尔能看见废弃的村落，断壁残垣间，唯有乌鸦在聒噪，诉说着这片土地经历的苦难。有些废墟中，甚至还能看到未能及时掩埋的森森白骨，引得李逵这莽汉都忍不住别过头去，低声咒骂几句金狗畜生。

我们昼伏夜出，渴饮山泉，饥餐冷硬的干粮。没有人抱怨，所有人都明白，此行干系重大，每一步都走在刀锋边缘。

第三日黄昏，我们终于穿出了太行余脉的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望无际、略显荒凉的华北平原。远处，一座雄城的轮廓在地平线上巍然矗立，城郭广大，墙高壕深，在夕阳的余晖下，如同一条匍匐在地的黑色巨兽。

真定府！

“钻山鼠”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片起伏的丘陵和稀疏的林地：“武松头领，前面就是‘乱葬岗’，是前些年战死官兵和被杀百姓的埋骨地，平时人迹罕至。我们可在那里潜伏至深夜，再靠近城池。”

我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队伍再次加速，如同幽灵般潜入那片荒凉阴森的丘陵之中。

乱葬岗，名副其实。荒草丛生，坟冢累累，不少坟包已被野狗刨开，露出里面的破席残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和绝望的气息。饶是这些见惯了生死的梁山好汉，身处此地，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我们寻了一处背风且植被相对茂密的洼地，下令全体隐蔽休息，噤声，不得生火。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夜幕如同墨汁般缓缓浸染天空，星辰渐次浮现，一弯冷月悬在天边，洒下清辉，却更添几分寒意。

我靠在一座残破的墓碑后，目光穿透稀疏的枯枝，紧紧盯着远处真定府城墙上那如同繁星般闪烁的灯火。城墙之上，巡逻兵士的身影在火把的映照下，来回走动，戒备森严。

石秀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到我身边，低声道：“二哥，我方才往前摸了一段，靠近了些看。城头上的守军……似乎比马扩将军情报中所说的要多上一些。巡逻的间隔也很短，不像守备空虚的样子。”

我心里微微一沉。难道是情报有误？还是完颜设也马提前得到了风声，加强了守备？

“看清楚是哪部分的兵了吗？是金兵还是签军（被金人强征的汉人军队）？”我问道。

“火把光下看不太清盔甲制式，但行动队列颇为齐整，不似寻常签军那般散漫。”石秀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担忧。

就在这时，负责侧翼警戒的刘唐也猫着腰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二哥，西边约五里外，发现一队金兵骑兵，约莫五十骑，正在向乱葬岗方向游弋巡逻，速度不快，但方向正是我们这边！”

屋漏偏逢连夜雨！

城头守军可能多于预期，外围又有巡逻队靠近！若是被这队巡逻骑兵发现，莫说奇袭，我们这五百人能否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鲁智深握紧了裹布的禅杖，李逵的手已经摸向了行囊中的板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不能退！此时若退，前功尽弃，而且很可能与这队巡逻骑兵撞个正着！只能赌一把！

“全体隐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更不许出声！”我压低声音，严厉下令，“史进兄弟，带你手下几个用弩的好手，跟我来！石秀兄弟，你带人准备，若我们失手，立刻从东侧突围，不必管我们！”

“二哥！”鲁智深和李逵急道。

“执行命令！”我瞪了他们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随即，我带着史进和五名手持神臂弩的弟兄，借着坟包和荒草的掩护，如同猎豹般向着西侧巡逻队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我们必须在这队金兵抵达乱葬岗核心区域前，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他们！

月光下，荒坟间，一场无声的猎杀，即将开始。

冷月，荒冢，逐渐清晰的马蹄声……还有我们这几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眼睛。

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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