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岗方向的火光,在沉沉的雨夜里格外刺眼,即便相隔二三十里,在阳谷县地势稍高之处,也能隐约望见那片映红天际的不祥之光。
武松浑身湿透,衣衫褴褛,带着一身烟火与血腥气,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煞神,在约定地点找到了几乎要急疯的顾永。
“都头!”顾永看到武松的身影从黑暗中踉跄而出,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搀扶,触手却是一片湿冷和隐隐的血迹,“您受伤了?”
“无妨,皮外伤。”武松推开他的手,声音因急速奔行和紧张而略显沙哑,但眼神却亮得骇人,“庄子是西门庆的私藏军械之所,里面全是制式箭杆!我拿了证据。”他摊开手掌,那几根冰冷的三棱箭杆在顾永提着的微弱灯笼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顾永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私藏军械,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他虽知西门庆胆大包天,却也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冯四带人赶到了,庄子起火,他们必然全力搜捕。”武松语速极快,“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回城!”
顾永不敢怠慢,连忙将那辆散发着恶臭的泔水车赶出来,让武松蜷缩在空桶之后,用破烂草席盖好,自己则跳上车辕,挥动鞭子,驾着驴车,沿着泥泞的小路,拼命向阳谷县城方向赶去。
一路上,两人皆是无言。只有车轮碾过泥泞的咕噜声和顾永压抑的喘息声。武松在颠簸和恶臭中,抓紧时间调息,恢复体力,脑中飞速运转。
证据在手,但如何运用,却是关键。直接呈报县衙?县太爷是否有胆量接下这烫手山芋?即便接下,能否顶住西门庆及其背后势力的反扑?若县衙不可靠,又该通过何种渠道,将这惊天大案上达天听?
还有,冯四吃了如此大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接下来会如何报复?是针对自己,还是……武松心头一紧,想到了兄长武大郎。西门庆这等阴险小人,极有可能迁怒于毫无反抗之力的亲人!
必须尽快安排,未雨绸缪。
驴车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抵达了阳谷县城南门。守城的兵丁睡眼惺忪,闻到冲天的臭气,骂骂咧咧地检查了一下,见是每日进城收泔水的熟悉面孔和破车,也懒得细查,挥手放行。
回到顾永的脚店后院,武松才从桶后钻出,饶是他体质过人,这一路颠簸藏匿也颇为难受。
“顾永,你立刻找可靠的人,将这几根箭杆,分开藏于绝对安全之处。”武松将箭杆递给顾永,神色凝重,“记住,宁可毁掉,也绝不能落入西门庆之手。”
“小的明白!”顾永郑重接过,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
“另外,”武松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手下的人,从现在起,全部撒出去,重点盯住两个地方:一是西门庆府邸和冯四的动向,二是紫石街我兄长家周围。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尤其是,若有陌生人接近我兄长,或是有泼皮无赖在附近滋扰,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都头放心!”顾永感受到了武松话语中的杀意,心头一凛,连忙应下。
武松换回顾永准备的干净衣物,将染血的旧衣处理掉,又仔细清洗了身上的血迹和煤灰,确认没有留下明显痕迹,这才趁着天色未亮,悄然返回了自己的小院。
他需要休息,更需要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仅仅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刚蒙蒙亮,武松尚在调息之中,院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赵甲焦急的声音:“都头!都头!不好了!出事了!”
武松猛地睁开眼,心中一沉。这么快?
他打开院门,只见赵甲满头大汗,脸色惶急:“都头,刚才…刚才顾永脚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说是顾掌柜…被人掳走了!”
“什么?!”武松瞳孔骤然收缩,“何时的事?被谁掳走?”
“就在半个时辰前!天还没全亮,几个蒙面人突然冲进脚店,打伤了店里一个帮工,直接将顾掌柜堵了嘴绑走了!据那受伤的帮工说,那些人动作极快,下手狠辣,像是…像是道上专门干绑票的,而且…他好像听到其中一人低声说了句‘四爷要活的’……”
四爷!冯四!
武松拳头瞬间攥紧,骨节发出爆响。果然是他!动作好快!他定然是怀疑甚至确认了昨夜探庄之事与顾永有关,直接采取了最狠辣的手段!抓走顾永,要么是为了逼问自己的动向和掌握的证据,要么就是为了引自己出面!
“还有…”赵甲的声音带着颤抖,“紫石街那边也传来消息,今天一早,就有几个陌生的泼皮在武大哥家附近转悠,虽然还没动手,但…但看起来来者不善!”
双管齐下!冯四这是要逼他武松就范!
武松胸膛剧烈起伏,一股狂暴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但他强行压了下去,越是危急,越需冷静。
“我知道了。”武松的声音冷得像冰,“赵甲,你立刻带一队信得过的兄弟,以巡防为名,加强紫石街一带的巡逻,尤其是早晚时辰。若发现有泼皮滋扰我兄长,不必请示,直接锁拿回衙,严加拷问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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