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虎牢关外的尸山血海早已被清理干净,焦黑的土地上,甚至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顽强地昭示着生命的轮回。
那座关押着数十万降兵和数十万民夫,弥漫着绝望与麻木气息的巨大营地,此刻却变了一番模样。
营地里,不再是死气沉沉。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怒吼与哭诉。
一座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站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士兵或民夫。
“俺叫狗蛋,是袁绍从俺们村抓来的!俺爹不想让俺走,被那狗官一鞭子活活抽死了!俺娘……”一个汉子说到这里,泣不成声,用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我家的地,被袁术手下的豪强占了!我婆娘去理论,被他们……被他们活活打死!我两个娃,才五岁啊!就这么饿死了!”另一个汉子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仿佛啼血的杜鹃。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
一张张面孔,从最初的麻木,到愕然,到感同身受的悲戚,最终,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愤怒!
这些故事,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
这些血泪,是他们每一个人流过的血泪!
当宣讲的刘备军士卒,大声喊出“打倒士族豪强,人人有田种”的口号时。
当热气腾腾的肉粥,分发到每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人手中时。
所有积压的怨气、仇恨和绝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了对新生的无限渴望和对刘备的狂热拥戴。
“跟着玄德公,有饭吃!”
“跟着玄德公,杀回去,报仇!”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回荡在天地之间。
吕布站在远处的一座高岗上,身旁的李儒、陈宫、张辽等人神情各异。
他看着那些前一刻还如同行尸走肉的降兵,此刻却像是被注入了魂魄,一个个眼冒红光,嗷嗷叫着,恨不得立刻为刘备去死。
吕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无法理解这种变化。
“这……这是什么妖法?”他转头看向李儒,魁梧的身躯里,竟透出一丝困惑。
李儒摇了摇头,声音干涩:“这不是妖法,是诛心。沈子明这一手,比十万大军还要可怕。他把这些民众心底里最深的恨意勾了出来,然后给了他们一个宣泄仇恨的目标,和一个希望。”
“主公,我们……该走了。”陈宫在一旁轻声提醒,语气复杂。
吕布心想,“还好我早早也投靠了,刘备不用与自己的女婿为敌,看来我还是有先明之见。”
同时道:“在等等,我还要去看看我的女儿。”
他看了一眼营地,下令:“传令下去,三日后,全军开拔,返回兖州!”
……
一日后,清晨。
沈潇的府邸内,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吕布一身便装,褪去了一身令人望而生畏的兽面吞头连环铠,魁梧的身躯坐在小小的胡凳上,显得有些局促。
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挺着六个月大肚子的吕玲绮。
“多吃点,看你瘦的。”吕布将一块烤得金黄的羊肉,夹到女儿碗里,动作笨拙,声音却透着罕见的温柔。
“爹,我都胖了一圈了。”吕玲绮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嗔怪道。
“胖点好,胖点我外孙才有力气。”吕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憨直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沈潇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
这还是那个辕门射戟,威震天下的吕奉先吗?
这简直就是个女儿奴加外孙奴。
“岳父,您也吃。”沈潇硬着头皮,也夹了一块肉过去。
吕布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看着沈潇这副,对吕布来说,似文弱书生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子明啊。”吕布忽然开口。
“啊?岳父,您说。”沈潇一个激灵。
“玲绮跟着你,我不放心。”吕布说得很直接,“你这身子骨,风一吹就倒,万一有歹人……”
沈潇的脸顿时垮了。
岳父大人,咱能别当着媳妇的面揭我短吗?
吕玲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吕布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爹!你胡说什么呢!子明对我好着呢!”
吕布却不理会,他从怀里摸出一柄古朴的短剑,连着剑鞘,“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这柄剑,跟了我二十年,削铁如泥。你带在身上防身。”
“还有,我已经让张辽把他压箱底的功夫教给你了,你每日跟着练,不求你上阵杀敌,至少跑路的时候能快点!”
沈潇看着那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短剑,又想到这一个月被张辽操练得死去活来的场景,欲哭无泪。
他只是个想在后方搞搞后勤,动动嘴皮子,练练五禽戏的宅男啊!
怎么就走上了文武双全的道路了?
这不符合人设啊!
“爹,时候不早了。”吕玲绮的声音打断了沈潇的胡思乱想。
吕布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妻女都笼罩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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