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刘备办事主殿。
灯芯燃烧时爆出的轻微“噼啪”声,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中,竟显得格外刺耳。
那份由四十七万大军带来的压力,化作了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空气里,铁与血的腥味穿透了遥远的空间,仿佛敌军的兵锋,已抵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刘备端坐主位,一双素以仁德示人的眼眸,此刻幽深无光,藏着汹涌的暗流。
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冰冷的桌面,试图用这触感来维持最后的镇定。
沈潇站在郭嘉身旁,身上一股洗不掉的煤烟味,在这凝重的气氛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他能清晰地听见,身边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
“都说说吧。”
刘备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此局,如何破?”
“主公!”
一个清亮而锐利的声音划破沉闷,是庞统。
他大步走出,身形瘦小,其貌不扬,此刻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却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庞统走到大殿中央的巨大舆图前,手指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戳在虎牢关的位置!
“敌军势大,其内里,不过一盘散沙!”
“曹操首鼠两端,吕布唯利是图,袁术、刘表之流,更是各怀鬼胎!”
“此等乌合之众,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一触即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足以焚烧理智的自信与狂热。
“我军当行雷霆之势,集结所有精锐,放弃关中防御,主动出击!”
“毕其功于一役,直捣虎牢关下盟军,阵斩袁绍!”
“袁绍一死,联盟必将土崩瓦解!此乃以险换险,以攻为守之上策!”
“士元此言,正合我意!”
郭嘉也站了出来,他面色已经不再苍白,因为锻炼了五禽戏身体已经大好。
“守,就是等死。我军兵力、钱粮皆处绝对劣势,拖得越久,败得越惨。”
“唯有主动求战,于一点之上,打出我军的威风,撕开敌人的口子,方有一线生机!”
“吼!”
张飞豹眼圆睁,猛地一拍大腿,殿内嗡嗡作响。
“郭军师说得对!管他来多少人!俺的丈八蛇矛早就渴了!大哥,下令吧!”
马超满脸亢奋,手已按在剑柄上,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一时间,殿内武将的战意被彻底点燃,一股悍不畏死的肃杀之气冲霄而起。
可就在这股战意攀至顶峰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不可。”
贾诩缓缓走出,他半开半合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只有洞穿世事的绝对冷静。
“此非上策,是豪赌。”
他看也未看激动的众人,目光只落在地图上那脆弱的关中一隅。
“我军的根基在关中,在民心。若尽起精锐出关决战,赢了,可解一时之困。”
“可若是……败了呢?”
他顿了顿,沙哑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头回响。
“一旦兵败,关中空虚,长安危殆,我等再无寸土可退,再无翻身之地。”
“主公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将彻底烟消云散。”
“我们,输不起。”
贾诩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将殿内刚刚燃起的火焰,砸得火星四溅,终至熄灭。
是啊。
他们输不起。
刘备军看似兵锋锐利,但根基太浅,容错率低到令人绝望。
这场豪赌,他们的赌注是全部。
而敌人,输掉一阵,输掉一路,甚至输掉十万大军,都不过是伤筋动骨,依旧有卷土重来的资本。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加压抑,带着一种无力回天的沉闷。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被亲卫搀扶着,踉跄奔入!
“报——!”
“主公!河北……河北密报!”
那斥候的声音嘶哑欲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
“袁绍……于军前大会诸侯,出示了司马懿的……锦囊妙计!”
司马懿!
这个名字一出,郭嘉、贾诩、庞统等一众顶级智囊,脸色齐齐剧变。
沈潇的心脏,更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个在史书上与他最敬佩之人纠缠了一生的对手,终究还是出手了。
“念!”刘备的声音绷紧到极致。
斥候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份被鲜血浸透的布帛,由一旁的亲卫展开,用同样发颤的声音大声念出。
“司马懿之策,其一,名为‘囚笼’!”
“其言,刘备军锋锐,善战,然兵力有限,不可久持。故,当避其锋芒,不与决战。”
“当以数十万大军,层层推进,步步为营,立坚寨,挖深壕,将刘备军活活困死于关中!”
“以绝对之兵力,行消耗之战,昼夜袭扰,使其疲于奔命!待其师老兵疲,再一举围歼!”
这个计策一出,殿内众人神色愈发凝重,但尚能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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