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下,空气中弥漫着墨迹未干的屈辱和死一般的寂静。
关墙之上,段煨脸色冷漠。他验过所有文书,挥挥手,那沉重关门,发出了“咯吱”的声响,准备开启一条通往关门外的路。
就在这时,东方的大地尽头,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如同远雷滚动的轰鸣。
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所有人都霍然回头,刚刚在心底燃起的一丝名为“生机”的火苗,瞬间被惊恐的寒风吹得摇摇欲坠。
又来了?
是那群阴魂不散的劫匪?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股遮天蔽日的黄龙冲天而起,那不是区区三五千骑兵能造成的声势。尘土之下,是数不清的兵戈寒光,汇成一道洪流,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席卷而来!
“敌袭——!”
不知是谁发出了绝望的尖叫,残存的队伍瞬间大乱。
这些天被周仓、董越的骑兵折磨得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公卿们,此刻更是魂飞魄散。
“完了……全完了……”有大臣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前有虎牢雄关,后有滔天追兵,这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杨彪的心也沉到谷底,他绝望地看着那支越来越近的大军,估摸着至少有五六万之众!这等规模,足以将他们这群残兵败将碾成齑粉!
然而,关墙上的段煨,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近了,更近了。
人们已经能看清那飘扬的旗帜。不是董家的黑旗,也不是刘备的旗号,而是一面硕大的“吕”字帅旗!
在“吕”字大旗之下,两员将领格外醒目,正是郭汜与李傕!
杨彪等人心中一惊,郭汜、李傕?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打着吕布的旗号?
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跟在这六万大军身后的景象。
那不是一支军队,那简直是一座移动的宝库!
延绵数里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有的车上,堆满了沉甸甸的粮袋,把车辕都压弯了;有的车上,是大大小小的箱笼,缝隙间闪烁着金银珠宝的璀璨光芒;更有数十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被围在中间,车帘晃动间,隐约可见里面女子们惊恐而又美艳的脸庞。
那冲天的豪奢与富足,与杨彪他们这群形同乞丐的朝廷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是郭汜、李傕……”
“他们……他们不是董卓的旧部吗?怎么会……”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郭汜和李傕二人并未下令全军逼近,而是在远处便勒住了马,只带了百余名亲卫,大摇大摆地策马前来。
这个举动,让杨彪等人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对方看起来没有立刻动手的打算。
“哈哈哈!杨太傅,别来无恙啊!”人未到,郭汜那粗犷的笑声先传了过来。
他与李傕翻身下马,对着杨彪遥遥一抱拳,态度竟有几分客气。
杨彪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策马上前,沉声问道:“郭将军,李将军,你二人不在长安,率大军来此何事?又为何打着奉先将军的旗号?”
郭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他指了指身后的大军和车队,满不在乎地说道:“杨太傅,您是不知道啊,长安现在是一个女娃子当家!俺们兄弟两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哪能听一个女娃子的命令?这不,俺们就带着弟兄们,脱离了董白,转投奉先将军了!”
这番话说得粗鄙直接,却让在场的一众公卿大臣们,心头莫名地松动了一下。
是啊,让他们去听命于董卓的孙女,一个黄毛丫头,他们也断然不肯。如此看来,郭汜李傕这等粗人有此想法,倒也合情合理。
杨彪眼神一闪,追问道:“那奉先将军人呢?他为何不亲自前来?”
一旁的李傕接口道,他的眼神比郭汜多了几分精明:“回太傅的话,非是奉先将军不愿前来。实在是董白那妇人,得知我等离去,恼羞成怒,亲率十万大军猛攻长安!”
“如今,奉先将军正率领本部兵马,在长安城下与董白的大军大战,为的,就是替我等,也是替圣驾与诸位大人断后啊!”
“轰!”
李傕这番话,说在了杨彪和所有公卿大臣的心头!
吕布……那个他们曾经鄙夷不屑、视作国贼董卓鹰犬的吕布,竟然……竟然在他们逃离之后,带人在长安为他们挡住了十万追兵?
一瞬间,无数复杂的念头涌上心头。愧疚、震惊、感激。
他们当初是何等看不起吕布,甚至在密谋逃离时,都从未想过要联络此人。
可如今,在他们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却是这个他们最看不起的人,在背后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
“奉先将军……真乃大汉忠臣也!”一名老臣忍不住热泪盈眶,声音哽咽。
“我等……我等错看奉先将军了!”
杨彪也是虎目含泪,心中百感交集。他望着郭汜、李傕二人,眼神中的戒备与敌意,已经悄然化去了大半。他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是我等多心了。奉先将军高义,我等定会上奏陛下,为其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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