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熊熊的火盆在王府门前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容嬷嬷那句“跨火盆,净晦气”的唱喝声还在空气中回荡。喜帕之下,云芷凝的指尖微微蜷缩,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鄙夷、怜悯、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这场冲喜婚宴,从第一步开始,就是一场需要踩着刀尖跳完的舞。
朱漆大门洞开,门内景象却比门外更显肃杀。没有喧天的喜乐,没有纷飞的花瓣,只有两列身着玄甲、面无表情的王府亲兵,如同雕塑般伫立在甬道两侧。而在甬道的尽头,端坐于轮椅之上的,正是今日的新郎——九王爷南宫烨。
他未着大红喜服,依旧是一身玄色暗金纹常服,膝上盖着墨色薄毯,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可那双眼睛,却幽深如古井,寒潭般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被火盆阻隔的红色身影上。南宫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心中冷哂:云芷凝,丞相府的“痴傻”嫡女,落水后性情微变,能在他母后寿宴请柬下达后安然无恙,还能让赵月娥接连吃瘪……这样的“傻子”,倒是罕见。他倒要看看,这第一步,她如何跨过来。
云芷凝在青黛紧张的搀扶下,立于火盆前。热浪扑面,几乎要燎焦她的睫毛。她能感觉到南宫烨那道审视的目光,如同鹰隼锁定猎物。这火盆,绝非简单习俗,而是下马威,是试探!若她真痴傻,或许会惊恐退缩或懵懂前行而受伤;若她显露半点异常,立刻会坐实“装傻”的嫌疑。
电光火石间,云芷凝心一横,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像个受惊的孩童般猛地向后躲去,脚下却“恰好”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惊呼声中,她宽大的袖袍扫过火盆边缘,带起一阵风,将火焰压得一矮,同时袖中暗藏的、早已浸过灵泉水的湿帕子无声滑落,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瞬间吸走部分灼热之气。她则“惊险”地被青黛和一旁眼疾手快的喜娘拉住,只是嫁衣下摆略微擦过火盆边缘,熏黑了一小块。
“怕……火……凝儿怕……”她瑟缩在青黛怀里,哭得涕泪交加,浑身发抖,演技逼真至极。
南宫烨眸色微深。刚才那一瞬,他分明看到云芷凝踉跄时,脚步有个极细微的调整,恰好避开了最旺的火苗。是巧合,还是……计算?他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抬手示意,声音淡漠无波:“既是怕,便免了。容嬷嬷,引路。”
婚宴设在了王府的正厅,虽张灯结彩,却难掩一股冷清之气。高堂之上,端坐着的三人,更是让气氛显得诡异。
太后慕容婉身穿绛紫色宫装,头戴凤冠,面容保养得宜,却掩不住眼角的疲惫和忧色。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小儿子,满心期盼冲喜能带来奇迹,可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和无法动弹的双腿,再看看那个被搀扶进来、举止“痴傻”的新娘,她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她不断捻着手中的佛珠,心中默念:佛祖保佑,但愿这丫头真是个有福的,哪怕痴傻些,只要能给烨儿带来一丝生气,哀家也认了。看向云芷凝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期盼与忧虑。
皇帝南宫宏与皇后柳如烟并坐一旁。南宫宏面带温和笑意,举止得体,俨然一位关心弟弟的仁君,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冷漠。他心中讥讽:残王配傻妃,真是天作之合!南宫烨,朕的好九弟,看你如今这般光景,还能翻出什么浪花?这傻女进了门,你这王府,日后怕是更“热闹”了。他侧首对皇后低语,声音恰好能让周遭人听见:“九弟妹虽心性纯稚,倒也般配,望他们日后和睦。”柳如烟妆容精致,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她看着云芷凝那副蠢笨模样,心中快意无比:南宫烨,你当年对我不屑一顾,如今竟娶了这么个货色!真是报应!她笑着附和皇帝:“陛下说的是,臣妾瞧着这云家小姐……甚是天真可爱,与九王爷正是互补。”话语中的轻蔑,若有似无。
厅内宾客更是心思各异。受邀前来的多是皇室宗亲和三品以上大员及其家眷,他们表面恭贺,言笑晏晏,私下交换的眼神却充满了鄙夷和看好戏的意味。
“啧啧,瞧瞧,路都走不稳,还得人扶着……”
“冲喜?我看是冲晦气吧!九王府日后怕是永无宁日了。”
“一个残废,一个傻子,这日子可怎么过?真是难为太后她老人家一片苦心了。”
“听说这云芷凝在丞相府就是个笑话,如今倒是‘门当户对’了。”
这些低语如同苍蝇的嗡嗡声,虽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云芷凝充耳不闻,只是“懵懂”地由人摆布,完成拜堂仪式。当她与南宫烨并肩“跪”下时(南宫烨坐于轮椅,云芷凝被扶着行礼),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以及那看似虚弱的身躯下,隐隐传来的、属于强者的内力波动。他中毒已深,经脉郁结,但根基未绝!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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