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产房外,南宫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负手立于廊下。月色洒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映出一片难以化开的忧虑。尽管一切早已安排妥当,尽管深知云芷凝有灵泉护体,但里面传来的每一声细微的响动,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他一生筹谋,面对刀光剑影亦能面不改色,此刻却只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而煎熬。
直到——
“哇——!”
一声洪亮至极的婴儿啼哭猛地划破夜空,紧接着,又是一声稍显清嫩的哭声相继响起。
南宫烨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紧握的拳头瞬间松开,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紧蹙的眉宇骤然舒展,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惊喜与深切感动的情绪,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几乎让他眼眶发热。
“王爷,恭喜王爷!王妃娘娘诞下了一位小世子和一位小郡主!母子平安!”稳婆急匆匆推门出来,脸上堆满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压低声音报喜。
南宫烨再也按捺不住,甚至来不及多问一句,身形一动,已如一阵风般掠入室内。
内室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新生的、温暖的气息。云芷凝靠在床头,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唇边带着一抹疲惫却满足的浅笑。她的身旁,并排放着两个小小的、裹在明黄色襁褓里的婴儿。
他几步跨到床前,先是紧紧握住云芷凝的手,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只化作一句低沉而沙哑的:“凝儿,辛苦了。”
云芷凝微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地投向孩子们。
南宫烨这才俯下身,近乎虔诚地看向那一双儿女。哥哥闭着眼,小拳头却握得紧紧的,似乎在彰显自己的力量;妹妹则微微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模糊的世界。看着这两张酷似自己与凝儿的小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柔情与责任感瞬间淹没了他。
‘这是我的孩子……我和凝儿的骨血。’他心中巨震,狂喜之后是沉甸甸的担当。‘从此以后,我南宫烨在这世上,有了最需要守护的珍宝。任何想要伤害他们的人,我必让其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然而,这极致的喜悦仅仅持续了片刻。南宫烨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心绪压下。他轻轻拍了拍云芷凝的手背,递给她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随即面色一肃,转身走出了产房。
他必须立刻将这出戏演下去。
回到书房,他召来王府管事,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冷峻,甚至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屈辱与愤怒。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别院那个女人,既已生下……野种,便让她在那院子里自生自灭!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得给她任何优待!本王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她和那两个……孽障的消息!”
这道命令迅速在王府内传开。表面上,别院的守卫更加森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并非保护,而是囚禁和厌弃。
王府的下人们顿时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那个傻王妃,竟然一下生了两个野种!”
“真是丢尽了王府的脸面!王爷没当场把他们溺毙,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可不是嘛,以后这辈子就关在别院里等死吧!”
“王爷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这些议论声,自然也传到了皇帝赏赐的那两位侍妾,秋红和双雪的耳中。
秋红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簪上一朵绢花,嘴角勾起刻薄的冷笑:“这个生了野种的傻子,还一生就是两个!这下好了,王爷怕是恶心得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了。”
双雪则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轻声细语,话里却带着毒:“姐姐说的是呢。本来还以为是个对手,没想到是个自毁长城的蠢货。带着两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王爷如今怕是连‘云芷凝’这三个字听着都觉得晦气吧?”
讥讽、嘲笑、辱骂之声,如同污水般在王府的各个角落弥漫开来。“痴傻王妃”、“野种”、“孽障”成了云芷凝和两个新生婴儿的代名词。所有人都认为,九王爷南宫烨因这奇耻大辱,已彻底厌弃了别院里的母子三人。
无人知晓,在那冰冷的命令和汹涌的恶意之下,南宫烨每夜依旧会避开所有耳目,如同守护珍宝的巨龙,悄然潜入别院。他会痴痴地看着熟睡中的儿女,会紧紧握住云芷凝的手,眼中是白日里绝不会流露的缱绻深情与凛冽杀意。
这污浊的骂名,他需和她一同背负。这沉重的伪装,只为了在真正的风暴来临前,护住这世间于他而言,最珍贵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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