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时代：从洪武开始 第35章 惊雷初啼

“破甲锥”如同坚不可摧的盾牌一般，暂时抵挡住了铁骑如狂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使得居庸关的战线陷入了一种僵持不下的胶着状态。这无疑为天工院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喘息时间，但凌云的内心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种投枪战术虽然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但绝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奏效。平安绝对不是一个平庸无能之辈，他必定会在短时间内想出应对之策，以破解天工院的这一战术。

凌云深知，要想真正改变步兵与重骑之间力量对比的悬殊局面，燕军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是一种能够持续且强大的远程火力。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让燕军在面对重骑时不再处于绝对的劣势。

在“云枢阁”的深处，一个被严密保护的区域内，所有的研发重心都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再次聚集到了那个终极目标之上——实用化的火器。

然而，“破山”巨炮的惨痛教训依然历历在目，它的笨重、昂贵以及一次性使用的特点，都让人们清楚地认识到，这绝不是理想的答案。

凌云，这位才华横溢的发明家，将他深邃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轻型化、可量产、能够装备部队的火铳。他深知，只有这样的火器，才能真正改变战争的格局。

但现有的火门枪、盏口铳，射速慢、精度差、射程近，对付无甲目标尚可，面对重甲则如同挠痒。必须跨越！

凌云的目标极为明确：射速、精度、威力，三者必须取得突破性进展。而关键，便在于点火方式和弹药。

他将“云枢阁”的火器研发力量分为明暗两线。

明线，依旧改进现有火铳。加长铳管以期提升射程和精度（滑膛枪时代，长管即精度），统一口径，制作更精密的通条和清理工具，并尝试用“星火钢”制作更耐用的铳管。这些改进见效快，能不断为前线提供略优于对手的装备，维持均势，也为暗线的研发打掩护。

暗线，则由他亲自督导，在一个更加隐蔽的工区内，进行着两项堪称革命性的预研：

一、 燧发枪机。摒弃缓慢、不可靠的火绳，采用燧石击打钢轮（最初方案）或砧板（改进方案）产生火花，引燃药池中的引火药。这将极大简化射击流程，提升射速和可靠性，尤其适用于雨天和夜间。

二、 定装弹药。将发射药和弹丸预先整合在一起，用油纸或亚麻布包裹成筒状。使用时，士兵只需用牙撕开包装，将火药倒入药池，剩余部分连同弹丸塞入铳管即可。这将大幅简化装填步骤，提升射速，并能保证发射药量的精确一致，从而提升射击精度。

任何一项，都是颠覆性的。其技术难点数不胜数：燧石击发的可靠性、弹簧的韧性与耐久、药池的防潮、定装弹药的包装与密封、以及与之匹配的铳管设计……

凌云采取了分解难题、并行推进的策略。不同小组分别攻关击发机构、弹簧钢、防水材料、纸壳压制。进展缓慢，失败是家常便饭。燧石打火十次可能只成功三四次；弹簧用不了几次就失效；纸壳弹药不是漏药就是受潮。

挫折和消耗巨大。周铎的耳目虽难深入“云枢阁”核心，但巨大的物料消耗和迟迟不见的“明线”成果，再次给了他们攻讦的借口。

“将作会”上，质疑声又起。

“凌先生，火器坊耗费日巨，然送至前线之火铳，虽略有改进，却仍难当大用。所谓‘破甲利器’，迟迟不见踪影，莫非又是在研那等华而不实、耗资巨大之物？”

“听闻‘云枢阁’内近日炭火不息，却不知在熔炼何物？若是与军械无关，恐有不务正业之嫌。”

凌云疲于应付，只能以“改进工艺，试验新钢”为由搪塞，心中却焦急万分。他知道，时间不站在他这边。平安的下一波攻势，随时可能到来。

转机来自一个意外的失败。

负责攻关燧发枪机击锤弹簧的小组，屡试屡败。现有的钢材要么太软，击打无力；要么太脆，容易断裂。一名年轻工匠在一次失败后，懊恼地将一根淬火后过于脆硬、本应报废的钢条扔进了旁边的水桶中退火，却因忙于其他事情而遗忘。

数日后，清理废料时，另一位工匠无意中捡起那根在水中浸泡已久的钢条，发现其韧性似乎好了不少，尝试弯折，竟意外地发现它兼具了不错的硬度和弹性！

偶然的失误退火（Low-temperature annealing），竟然得到了一种性能更佳的弹簧钢！

小组如获至宝，立刻记录下这个“错误”的过程，反复试验，终于确定了一种通过特定温度淬火后、再进行了低温长时间回火（模拟水中浸泡）的工艺，能够得到制作击锤弹簧的合适材料！

燧发机构的核心难题之一，终于攻克了一大步！

与此同时，李三狗的火药小组，在无数次配比试验后，也意外发现了一种研磨得更细、并混合了微量神秘矿物质（后来发现是某种硝土中的杂质）的火药，其燃烧速度更快，残渣更少，更适合作为燧发枪的引火药，显着提升了点火成功率。

定装弹药小组则从当地百姓用油纸包裹食物的方法中得到启发，试验用桐油浸泡过的厚纸卷制弹壳，密封防潮效果大为改善。

一点点的微光，在无数次失败和偶然中，艰难地汇聚起来。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前线噩耗传来！

平安果然找到了应对“破甲锥”的方法！他令重甲骑兵冲锋时，前列手持巨盾，后列跟进抛射箭雨压制，同时以轻骑兵迂回侧翼骚扰。燕军的破甲锥攻势效果大减，居庸关外围防线再次告急！守将苦苦支撑，请求速发新式破甲利器！

压力再次如山崩般压向天工院！

朱棣的旨意直接而严厉：“限旬日之内，必有应对之法！否则……”

凌云知道，已经没有时间等待燧发枪和定装弹药完全成熟了。必须立刻拿出一个过渡性的、但切实有效的方案！

他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技术降级，快速整合。

“停止燧发机构研究！将所有资源，集中于现有火绳枪的极致优化！”凌云下令，“利用新弹簧钢，改进火绳枪的击发机构，使其更可靠！”

“利用新发射药，提升膛压和射程！”

“利用定装弹药的思路，制作预定量火药包和标准铅弹！虽不能完全一体化，但能大幅简化装填，提升射速！”

“铳管再加长！统一为最佳口径！用最好的‘星火钢’，管壁加厚，以承受新发射药的压力！”

这是一个基于现有技术框架，但通过材料、工艺和辅助手段的全面提升，榨取出最大性能的方案。它可能笨重，可能依旧繁琐，但力求在威力和射程上实现突破，并尽可能提升射击速度。

整个“云枢阁”如同上了最紧的发条，疯狂运转起来。所有暗线的技术储备，被强行整合到明线的产品上。

十天后，一款前所未有的“惊雷铳”样枪，摆在了朱棣和众将面前。

它比普通火绳枪更长、更重，铳管黝黑，透着冷峻的光泽。配套的，是一个个用油纸精确包好的定量火药包，和一颗颗标准铸造的圆形铅弹。

演示场上，一名经过紧急训练的火铳手，操作依旧繁琐，但速度明显快于普通火铳手。装药、装弹、压实、点燃火绳、瞄准……

砰！！！

一声比以往任何火铳都更响亮、更清脆的巨响爆发！远处的包铁木靶应声被击穿一个巨大的窟窿！威力惊人！

连射三发，耗时虽仍比弓箭长，但远超传统火铳，且威力保持一致！

朱棣和众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振奋的神色！

“好！此铳颇厉！”朱棣赞道，“即刻量产！优先装备居庸关守军！”

天工院再次开足马力。虽然“惊雷铳”依旧基于火绳，但其体现出的标准化、威力提升和射速改善，已经带来了质的飞跃。

第一批三百支“惊雷铳”和大量定装弹药被紧急送往前线。

数日后，居庸关外。

平安的铁骑再次汹汹而来。然而，这一次，迎接他们的，不再是稀疏的箭矢和投枪，而是一排排黑洞洞的、加长了的铳管。

守将一声令下！

砰！砰！砰！

爆豆般的巨响连成一片！虽然仍有白烟弥漫，虽然装填依旧需要时间，但齐射的威力和密度远超以往！

沉重的铅弹狠狠撞在铁甲上！虽然仍难以直接洞穿最厚重的胸甲，但对四肢、面甲、以及马匹的杀伤力显着增强！更重要的是，那持续不断、威力惊人的齐射，极大地震慑了敌军骑兵和马匹！

冲锋的势头再次被遏制！

战场上，第一次响起了足以与铁骑蹄声相抗衡的——火铳的齐鸣！

惊雷，终于发出了它的第一声啼鸣！

虽然稚嫩，虽然仍有许多缺陷，但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然在硝烟中，露出了它模糊却不可阻挡的轮廓。

捷报传回，朱棣大喜过望，再次重赏天工院。

而凌云，抚摸着那支依旧散发着硝烟味的“惊雷铳”，目光却已投向了远方。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火绳终将被燧石取代，定装弹必将一体化，射速和精度还有巨大的提升空间。

惊雷初啼，其声已震战场。

而他要做的，是让这雷声，最终化为扫荡天下的滚滚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