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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如刀，刮过每一个人的脸颊，带来刺骨的痛感。
齐书沅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温暖的营地，那里跳动的篝火是文明世界最后的余温。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舍与牵挂都压入心底，转过身，目光坚定地望向那片被无尽风雪笼罩的白色地狱。
塔莉亚提供的坐标指向极北冰渊的至深之处，一个连地图上都只敢用骷髅标记的禁区。
队伍里气氛凝重，每个人的呼吸都在低温下凝结成白雾，又被狂风瞬间吹散。
临行前的最后准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齐书沅站在营地中央，双手结印，指尖流淌出淡金色的灵力，缓缓渗入脚下冻得比钢铁还硬的土地。
她在布下一座“归源基阵”，一个复杂到足以耗尽寻常修士毕生心血的阵法。
九宫导引图的纹路随着她的灵力在地脉中悄然蔓延，构筑成一个稳定的能量循环系统。
这能确保即使她不在，那些被心蚀折磨的同伴也能通过基阵安全地释放记忆碎片，而不至于被狂乱的意识洪流冲垮神智。
“米娅。”她轻声呼唤。
米娅快步上前，接过齐书沅递来的一枚温润的玉佩。
那玉佩上刻着微缩的阵法纹路，与地下的归源基阵遥相呼应，是整个系统的核心控制器。
“听着，”齐书沅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基阵可以维持心蚀者的稳定，但这枚玉佩是最后的保险。若我七日未归，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立即启动它的自毁程序。基阵会瞬间超载，将这里所有的心蚀能量连同地脉一起湮灭。”
米娅紧紧攥着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想说些什么，想让她不要做这种最坏的打算，但看着齐书沅那双不含丝毫动摇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她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沙哑地吐出几个字：“别让我们等太久。”
不远处，小舟悬浮在半空中，记录核心的蓝光在风雪中微微闪烁，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它默默地将这一幕刻录下来，冰冷的程序似乎也因为这诀别般的气氛而产生了一丝无法解析的波动。
队伍踏上了征途。
风暴冰原名副其实，能见度不足五米，狂风卷着冰晶如同无数把剃刀，无情地切割着众人的护体能量罩。
每前进一步，都要消耗巨大的体力与灵力。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方的凯恩突然停下了脚步，高大的身躯在风雪中如同一座雕塑。
他死死盯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眼神变得空洞而悠远，低声喃语：“这条路……我走过。”
不等众人反应，他手中的雷杖猛地顿在地上。
噼啪作响的雷弧并非狂暴地四散，而是诡异地贴着地面，向着风雪深处延伸、交织，自发地构筑出一条由纯粹雷电组成的导航路径。
那路径在暴风雪中清晰可见，仿佛一条亘古存在的星河。
这不是他的力量，而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千年前，监察长巡视各大封印点时所走的秘密路线，此刻在他的身上复苏了。
尼可立刻蹲下身，不顾冻僵的危险，将一个便携式热感仪贴在冰面上。
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数据疯狂跳动。
“下面……下面有东西！”他惊呼道，“一个巨大的空洞，结构反应和我们在遗迹找到的第一座黑碑……完全同源！”
队伍的气氛愈发压抑。
艾尔维斯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精准而冷静，但当他从战术背包里拿出一柄古朴的短刃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刀柄上用古老的文字刻着“净世”二字，本应锋锐无匹的刀身，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他曾用这把刀，亲手斩杀了数十名被判定为无可救药的“污染者”。
而现在，他才明白那些所谓的“污染者”不过是力量失控的觉醒者同胞。
他摩挲着刀柄上冰冷的刻字，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过往的每一刀，如今都像是狠狠地砍在了自己的心上。
沿着凯恩的雷电指引，他们深入冰渊，最终来到那片巨大的地下空洞。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一座比第一座更加庞大的黑碑，静静地矗立在幽深的地下湖心。
湖水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波澜。
黑碑通体由未知的材质构成，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但诡异的是，它的表面却浮动着无数张人类的面孔轮廓。
那些面孔表情各异，有的在嘶吼，有的在哀求，有的则是一片麻木，仿佛被永恒地冻结在了这块冰冷的石头之中。
齐书沅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闭上双眼，强大的神识如潮水般涌出，小心翼翼地探向黑碑。
当她的神识触碰到那些人脸轮廓的瞬间，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绝望与痛苦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这些人……全都是历代以来被执律者“净化”掉的觉醒者！
他们的意识并未像传说中那样彻底消亡，而是被活生生地从身体里剥离出来，封存在这黑碑之中，日夜承受煎熬，成为维持这道巨大封印运转的能源。
她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净化”，根本不是救赎，而是一场延续了千年的，惨无人道的大型活祭！
怒火与悲凉交织，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睁开眼，从储物空间取出一管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液态符髓，这是她用来激活古代符文阵法的杀手锏。
她准备尝试反向激活碑体，强行切断它的能量供给。
“住手！”身后的执律者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座碑不一样。此碑无钥孔，它不认任何外力，只认心跳。”
只认心跳？
齐书沅的动作停住了。
她盯着那些痛苦的面孔，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
她收起符髓，缓缓闭上双目，体内的通灵诀运转到了极致。
紫府之中，她那已经凝实无比的元婴小人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全身的神识力量开始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向内压缩、再压缩。
最终，那磅礴如海的神识被她硬生生凝练成了一滴剔透晶莹，蕴含着她所有道法感悟的纯粹道韵。
她屈指一弹，这滴承载着她一切的道韵化作一道流光，无视了任何物理阻碍，精准地注入了黑碑最中心的位置。
刹那间，天翻地覆！
整座冰渊剧烈地震动起来，头顶的冰穹落下簌簌的冰屑。
地下湖原本死寂的湖水猛然倒卷，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连接着湖底与穹顶的巨大水柱。
黑碑之上，那无数张被禁锢的人脸轮廓，在同一时刻，齐齐睁开了双眼！
一道悠远、苍凉，仿佛跨越了千年的叹息，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你……终于来了。”
紧接着，成千上万个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用同一种语调，同一种频率，诵出了一句令齐书沅魂魄俱震的话：“欢迎回来，齐书沅。”
她猛然睁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声音……那汇聚了无数人意识的声音，分明就是她自己的声音！
一直安静悬浮的小舟，核心蓝光在这一刻暴涨，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窟。
它身旁的执律者，那具永远保持着绝对理性的构装体，第一次发出了混杂着震惊与恐惧的失声尖叫：“不对……数据模型完全错误！你不是归元者……你……你就是最初关闭‘门’的那个人！”
轰隆——
随着执律者的话音落下，冰湖之上的第二座黑碑发出一声巨响，开始缓缓地向一侧倾倒，最终砸入湖中，激起滔天巨浪。
在它原本矗立的基座上，一行深刻的古老文字显露出来：“门后之人，请回答。”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外界肆虐的风雪在这一刻骤然停止，整个冰渊万籁俱寂。
冰封的湖面在震荡之后，迅速恢复平滑，如同一面巨大的黑镜，清晰地映出了齐书沅苍白而震惊的脸。
她站在湖心，望着那倒塌的黑碑，以及基座上那句仿佛是专门留给她的质问，下意识地，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湖面，也对着碑中那万千意识，轻声问道：“如果我当年锁上这扇门，是为了保护你们……那现在，你们还愿意相信我吗？”
话音落下，平静的湖底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
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的心中，宛如一声迟来千年的心跳。
遥远的地平线上，第一缕挣脱了黑暗的晨光刺破云层，穿过冰渊的裂隙，一缕金光正好照在她被划破的袖角上。
在那一抹殷红的血迹旁，一枚全新的、散发着微光的符纹，正在悄然浮现。
那符纹的形状，像是一把正在缓缓转动的钥匙。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她与那座倒塌的黑碑，以及湖底传来的，那一声横跨了千年的心跳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