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扫过旷野,卷起枯草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从低垂的天幕浸染下来,将起伏的丘陵地貌彻底吞没。
一处名为“黑鸦岩”的小丘,位于清风驿外围五十里,扼守一条通往南方丘陵地带的小道。几块巨大的风化黑石堆积在一起,形成天然的凹陷缝隙和居高临下的观察点。
这里是联军伸出来最靠近清风驿这个刺猬窝的其中一只触须末端——一个由三名九流门下院精锐弟子轮值潜伏的固定暗哨点。
夜雀抱着双臂靠在冰凉的黑石上,闭目假寐,但浑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极其松弛又随时可以爆发的警觉状态。
她的耳廓微微翕动,捕捉着夜风中一切细微的异响:远处夜枭的鸣叫、草丛里小兽窸窣的爬行、枯叶翻滚刮擦着地面的声音……一切似乎都与昨日、前夜并无不同。
石鹞负责守上半夜最后一班岗,他灵巧地攀在最高一块横伸出的磐石边缘,如同生长在上面的一块凸起,目光一遍遍地扫过哨位前方那片视野相对开阔的山坳缓坡地。
那里是他重点留意的方向,任何超过兔子大小的活物靠近,在如此开阔地很难逃过他锐利的眼睛。
“哑巴”则负责监控后半夜,此刻正蜷在岩石凹陷最避风的角落,抱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可以瞬间拆解组合为多种工具的短铁锹,似乎睡着了,只有鼻息均匀而悠长。
突然!
夜雀紧闭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猛烈一跳!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从未有过的感觉骤然抓住了她的心脏!像是坠入冰窟的瞬间窒息!又像是被极其锋利的无形细线勒住了脖子!让她全身的汗毛在刹那间全部炸立起来!
这感觉来得毫无征兆!
她猛地睁开眼! “小心——!”一个“小”字刚刚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惊悸的破裂音! 晚了。
她的视线刚刚适应岩石缝隙内更加浓重的黑暗,便瞥见一道灰蒙蒙的影子!那影子几乎融在岩石本身的深色纹路和阴影里,快得超越了视觉残留!比声音更快!
一道模糊的、带着死寂冰冷气息的刀光!悄无声息地,从土鳅脖颈侧面那个视觉难以覆盖的凹陷死角里闪现!
土鳅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声响。他那均匀的鼻息戛然而止。熟睡的姿态未变,头颅却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轻轻歪斜,脖颈处只留下一道细如发丝、在几息后才慢慢洇出血线的致命切口。
那双原本睡着时也微微闪动警惕光泽的眼睛,此刻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只有一点未散的惊愕凝固在瞳孔深处。至死,他手中握着的短铁锹,连一寸都没有移动。
夜雀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手死死攥住!极致的惊恐让她几乎窒息!她想张嘴呼喊,提醒上方岩石边缘的石鹞,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就在土鳅断气、夜雀被死亡恐惧冻结的短短一息之内,那道灰色的、仿佛只是夜风卷起的一蓬浮尘的影子,早已不在原地!
它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令人头皮炸裂的残影感,扭曲着、贴着几乎垂直的岩壁边缘,向上方石鹞的位置“飘”去!
石鹞并非庸手!就在下方土鳅鼻息断绝、夜雀那声短促破碎的“小心”出口的瞬间,一股如同被毒蛇爬上背脊的恐怖直觉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他根本没试图回头看清是什么!完全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历练出的本能! 左手抓住岩石边角狠狠一拉,右手的臂弩以一个极限的角度猛地从腋下向斜后下方爆射!同时整个人拼尽全力向外侧翻滚!
“咻!”臂弩短矢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声响。 然而…… 那灰色“浮尘”仿佛预判了他的全部动作!一道更加模糊暗淡、几乎无法捕捉的刃尖光弧,比弩矢更快!比石鹞闪避翻滚的动作更精准诡谲!
光弧无声地掠过石鹞因爆发动作而暴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左颈。
噗嗤。利刃切开皮肉、切断颈骨与气管的细微闷响被风声彻底掩盖。 石鹞的身体还保持着翻滚下坠的姿势,脖子却像是一个突然断裂的木偶连接处。
大半个头颅被切开了可怕的致命豁口,鲜血和破碎的骨渣瞬间喷涌而出!他沉重地砸落在下方的乱石堆上,只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溅起一片尘土草屑,抽搐两下,再无动静。
下方岩缝里的夜雀,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放大!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两道灰黑色的、没有丝毫烟火气、甚至不带半点呼吸脚步心跳声的影子,如同来自九幽最深层次的死亡低语!
她眼睁睁看着两个最可靠的同伴在数息之内毫无反抗之力地变成冰冷的尸体!
逃! 这是夜雀脑海中最后的、也是唯一爆发的念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起来的,身体在极致恐惧的催动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
她像一头被惊到的野鹿,猛地撞开岩缝旁堆放的杂物,不顾一切地矮身钻出掩体!朝着哨位后方那片更加崎岖黑暗、布满嶙峋怪石和茂密荆棘丛的坡地疯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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