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惊轲分开后,秦道元带着皇城司的人和一些江湖游侠护送着伤员去往远离战场的地方。
潮湿、阴暗,带着浓重泥土与千年岩层腐朽气息的空气,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艰难行进者身上。
这是一条开凿年代已不可考的暗道,深入山腹,蜿蜒曲折,如同巨蛇的腹腔。
狭窄处仅容一人佝偻侧身通过,宽敞处也不过丈余。
凹凸不平的地面渗着冰冷的岩层水,滑腻难行,火光摇曳下,湿漉漉的石壁折射出幽暗的光,仿佛潜藏着无数窥伺的眼。
秦道元断后。
他那柄饮过无数鲜血、斩断过无数兵刃的沉重陌刀并未出鞘,如同他此刻沉默内敛却暗藏惊雷的心境。
刀柄粗糙的缠绳被他宽厚带茧的手掌紧握,骨节微微泛白。
他的肩背如同山岳般沉稳,挡在队伍的最后方,将队伍与身后深邃未知的黑暗隔开。
然而,那双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队伍的眸子,尤其是在掠过那几个被惊轲特意安排进来的“外援”——舟吟淮、季陌岚等人时,却透着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
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咒骂声在这密闭空间中被无限放大,撞击着耳膜回响。
队伍的氛围沉凝、压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
“妈的……这鬼地方到底还要走多久?老子腰都快断了!” 一个身材精悍、目光闪烁的汉子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靠在一处较为干燥的石壁上剧烈喘息。
他动作自然地抹了把汗,左手拇指却在右侧腰带某个不起眼的金属搭扣上,用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击了三下。动作隐蔽至极。
没人回应他。大部分伤员都精疲力竭,面如死灰。
“哼,这点苦就叫唤?还是皇城司的精锐呢,我看也不过如此。” 接话的反倒是队伍里一个面如冠玉,举止略带几分矜傲孤冷的年轻男子——舟吟淮。
他语带讥讽,目光扫过几名挂彩的皇城司成员,最后落在一个左臂打着绷带、脸色苍白的青年侍卫身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薄笑意。
那青年侍卫郑午阳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怒火一闪,想反驳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带动左臂伤处渗出血迹。
旁边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沉默的同袍伸手扶住他,对舟吟淮投去警告性的一瞥。舟吟淮毫不在意地撇开目光。
“好了!少说两句!”一个手持短剑的年轻男子季陌岚,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穿透力打断了可能的冲突,“保存体力要紧。莫要忘了,以秀金楼的嗅觉,未必追不上来。” 他的话似提醒,又似警告,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队伍后方,掠过队伍中间一个同样沉默、背着巨大药箱的老者,最后与舟吟淮的目光在幽暗中快速交汇了一瞬,又迅速分开。
而在队伍的中前段,一个摇摇晃晃、周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破落汉子,仿佛随时都会跌倒。
他一边走一边咕哝着只有自己能懂的醉话: “啧…好酒…好酒难寻……美人…江山…都他娘的是虚的……” “唯有这一口……嘿嘿……穿肠毒药……”他说到“毒药”二字时,含糊不清的语调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转折,目光浑浊地在身旁几人身上扫过。
他踉跄了一下,身体一歪,“一不小心”撞向了旁边一个面容娇美却始终冷若冰霜、抱着长剑沉默前行的 冷清秋雪。
“滚开!一身酒臭!” 冷清秋雪柳眉倒竖,声音如寒泉激石,透着极度厌恶和警惕。
她脚步玄妙一错,身形轻移,墨成歆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自己失去平衡,“哎呦”一声摔在地上。
“哎呦喂……摔死老子了……” 墨成歆捂着腰嚎叫,“你这小娘们…心肠忒硬……”
冷清秋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右手已悄然按在了剑柄上。她身旁一个背负双短枪、脸上有一道新疤的精悍女子,立刻往前半步,横枪护住了冷清秋雪一侧,眼神警惕地盯着在地上翻滚的墨成歆和周围的其他人。
这个岳如锦是惊轲安插在队伍中的心腹之一。
“够了!”秦道元低沉威严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响起,在通道内轰然回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前一刻还在翻滚哀嚎的墨成歆瞬间闭嘴,一骨碌爬了起来,虽然依旧歪歪斜斜,眼中那浑浊的醉意却似乎更深了。
舟吟淮、季陌岚、贺铁山等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后方那座冰冷的“山岳”。
秦道元的目光如同冰刀,缓缓扫过刚才起冲突之处——墨成歆、冷清秋雪、岳如锦。
最后落在了舟吟淮和季陌岚身上,停驻了数息。
在这绝对的威压和沉默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有暗处水滴落下的声音,一声声,清晰得如同丧钟。
“此地不能久留。” 秦道元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前面拐弯后,有一处石穴稍大,休息一盏茶时间。卢仲景,准备查看伤势最重几人的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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