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轲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行!姜隗的疯狂源于毒素侵蚀心智的幻觉,单纯的武力压制只会让他陷入更深的癫狂,直至力竭而亡,或者拉着自己同归于尽。
必须唤醒他!哪怕只有一瞬的清明!
惊轲再次荡开姜隗疯狂刺来的细剑,借力后掠数丈,暂时拉开距离。在姜隗再次扑来的瞬间,惊轲做了一个让姜隗动作微滞的动作——他收起了长虹剑,并未拔枪,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支通体漆黑、质地温润的洞箫。
姜隗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困惑。
惊轲将洞箫凑近唇边,无名心法运转到极致,精神高度凝聚,摒弃了林间的杀伐之气,心神沉入一片空灵悠远之境。
呜——
一声低沉、苍凉、仿佛来自亘古蛮荒的箫音,骤然划破了雾隐林死寂的浓雾!
这不是杀伐之音,而是箫浪千吟!
箫音初起,如幽谷寒泉,清冷孤寂,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穿透了姜隗周身狂暴的杀意和怨气。紧接着,箫音流转,时而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河面,带来万物复苏的暖意;时而如夏夜虫鸣,宁静安详;时而又如秋叶飘零,带着淡淡的哀伤与释然;最终归于冬夜的静谧与包容。
这箫浪千吟,非攻非守,乃是惊轲心法中蕴含的“静心”、“涤魂”之秘技,以音律沟通天地,洗涤心灵尘埃,抚平躁动狂乱。
箫音入耳,姜隗疯狂扑击的身影猛地一僵!那血红的双眼中,狂暴的杀意如同潮水般剧烈波动、挣扎。他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鸣,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脑海中交战。
“不……不是姐姐……毒……好痛……”破碎的词语伴随着痛苦的呜咽从他口中溢出。
箫音连绵不绝,如同最温柔也最坚定的手,一遍遍抚过他混乱不堪、被毒雾和幻觉撕裂的灵魂。惊轲专注地吹奏着,将自身那份历经磨难却始终不灭的坚韧意志,融入箫声之中。
渐渐地,姜隗眼中的赤红开始褪去,疯狂扭曲的表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他抱着头的手缓缓放下,身体不再颤抖,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周身那浓烈如血的怨气和阴冷,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了大半。
箫声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缓缓消散在浓雾中。
姜隗抬起头,盖头早已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疲惫但眼神已恢复了些许清明的年轻脸庞。他看着不远处手持洞箫、玄衣肃立的惊轲,那双与自己“姐姐”神似的眉眼,此刻却带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洞悉一切的深邃与沉静。
“你……是谁?”姜隗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迷茫和深深的疲惫,再没有半分之前的疯狂戾气。他手中的红伞和细剑无力地垂落。
浓雾依旧翻涌,但这一小片区域,却因那洗涤灵魂的箫声,暂时归于一种奇异的平静。惊轲看着眼前这个不人鬼不鬼的青年,摘下面具,沉声开口:“我叫惊轲,你是谁?”
惊轲收起洞箫,并未靠近,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在另一块相对干燥的巨石上坐下。
良久,姜隗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头顶被浓雾遮蔽的天空,仿佛在穿透那无尽的灰白,望向某个早已不复存在的时光。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
“我……我叫姜隗。”他喃喃道,像在确认自己的存在。“小时候……家里很穷。爹……好赌,输光了家当,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娘……受不了苦,跟人跑了。”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那平淡之下,是早已麻木的钝痛。
“只有阿姐……”提到“阿姐”二字,姜隗死寂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却炽热的光芒,如同灰烬中残存的火星。“只有阿姐对我好。爹喝醉了打人,是阿姐护着我,用背替我挡……额头上,留了个月牙似的疤。”他下意识地抬手,虚虚地抚过自己光洁的额头,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姐姐伤疤的触感。
“阿姐……很美。就算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也像山里的野百合。”姜隗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被岁月和苦难几乎磨平的笑容。“她爱美,可家里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我就……偷偷去村尾老木匠那里看他干活,捡些他不要的碎木头、边角料……用捡来的破瓦片磨,用磨尖的石子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像是在重复当年雕刻的动作。
“我……给她做了一支簪子。很丑……歪歪扭扭的,上面刻了几朵桃花。”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窘迫,但更多的是深藏的温柔。“阿姐却高兴坏了,天天戴着,逢人便说,这是我家小隗给我刻的……她还说,等我再大些,手更巧了,给她画眉……她总嫌自己眉毛淡。” 他顿了顿,沉浸在短暂的美好回忆里。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天快黑了,我捡了满满一兜松子,想着给阿姐炒了当零嘴。”姜隗的语气陡然变得急促,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仿佛被拉回了那个噩梦般的黄昏。“我高高兴兴跑回家……门开着,屋里……空荡荡的。阿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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