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粘稠,雾隐林边缘翻涌的灰白色瘴气仿佛有了生命,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点星光。惊轲站在江岸与密林的交界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腐叶、湿土和某种甜腻腥气的独特气息涌入肺腑,对他而言却如同寻常空气。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篝火摇曳、人影攒动的临时营地,那里有他必须守护的同伴和沉重的责任。不再犹豫,他身影一闪,如同融入墨汁的墨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浓雾之中。
林内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参天古木扭曲的枝桠在头顶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仅有几缕惨淡的微光艰难地穿透下来。脚下的腐殖层厚实松软,踩上去悄无声息,却也潜藏着未知的凶险。空气粘稠潮湿,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普通人吸入一口便会灼痛咽喉,继而脏腑溃烂。惊轲的五感在毒瘴中反而异常敏锐,他能听到远处细微的虫鸣,叶片上水珠滚落的滴答声,以及……更深处,某种不祥的低沉嘶吼。
就在他深入林间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惊轲立刻伏低身形,如同捕猎前的豹子,无声无息地向声源处潜行。
透过层层叠叠的怪异灌木和垂挂的藤蔓,他看到了四个身着秀金楼标志性暗金色软甲、腰佩沉重铁剑的身影。他们正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巡逻,脸上戴着特制的过滤面罩,但眼神中依然带着对这片毒林的深深忌惮。
“妈的,这鬼地方待久了,骨头缝里都发霉。”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道,是领头的铁剑卫。
“知足吧,至少不用像上个月那样,被派去北边‘进货’。”另一个声音透着心有余悸,“北边那几个村子,被几个杀神盯得死死的,出去就是送死!听说折了好几队兄弟了。”
“可不是嘛,”第三个人接口,声音压得更低,“而且上面刚传下话,北边暂时走不通了。过两天,得从南边绕出去‘抓人’了。南边林子更密,路难走,但好歹没那些瘟神守着。”
“抓人,抓人……每次回来都得病倒几个,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第四个声音带着怨气,“也不知道抓那么多活人进来做什么‘实验’,神神秘秘的,连咱们都不能靠近核心区域。那雾浓得化不开的地方,谁敢进去?听说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
“闭嘴!”领头铁剑卫厉声呵斥,“想死吗?不该打听的少打听!管好你的剑,巡逻完这趟就能回去换……”
“班”字尚未出口,异变陡生!
一道刺目的红影,如同凭空泼洒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头顶一棵扭曲古木的浓密树冠中激射而下!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什……”领头的铁剑卫只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节,一只覆盖着惨白、布满诡异青筋的手掌,指甲漆黑尖锐如钩,已经闪电般洞穿了他覆盖着软甲的咽喉!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在同伴惊骇欲绝的脸上。
“敌袭!”剩下的三人魂飞魄散,仓啷啷拔出铁剑,背靠背结成防御阵型,面罩下的眼睛瞪得滚圆,惊恐地搜索着那致命的红影。
然而,那红影如同鬼魅。一击得手后并未停留,在空中诡异地一折,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阴冷刺骨的寒意,扑向左侧的铁剑卫。那人挥剑猛劈,剑锋却只斩中了飘忽的红色残影。下一秒,他感到脖颈一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看到自己无头的身体喷涌着鲜血缓缓倒下。
“鬼……鬼新娘!”仅剩的两人中,一个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他们认出了这个在秀金楼内部流传的、如同梦魇般的传说——一个身穿血红嫁衣、神出鬼没的恐怖存在!
恐惧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斗志。两人怪叫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同伴,如同没头苍蝇般,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亡命奔逃!
红影——鬼新娘,悬浮在半空中,嫁衣无风自动,盖头低垂,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怨毒弥漫开来。她似乎对分散逃跑的两人犹豫了一瞬,最终选择了其中气息更慌乱的一个,红影一闪,如附骨之蛆般追了上去。林中很快传来一声戛然而止的短促惨嚎。
而另一个铁剑卫,正是刚才抱怨的那个,则幸运地选择了惊轲潜伏方向的反面,连滚带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朝着林外亡命狂奔。他丢掉了沉重的铁剑,撕扯掉碍事的面罩,肺部被毒雾灼烧得如同火烧,嘴角溢出黑血,但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惊轲目睹了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血腥屠戮,心中剧震。鬼新娘!这什么玩意儿?他来不及细想,目光锁定了那个疯狂逃窜的身影。此人不能死!他掌握着情报!
惊轲如同离弦之箭,紧贴着地面,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浓雾掩护,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他刻意保持着距离,避免被那慌不择路的铁剑卫发现,也防备着鬼新娘可能的回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