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烬落寒浸衣,夜枭啼醒半刃星
卯时初刻的露水凝在惊轲眼睫时,红线第九次捧来的药汤又见了底。河滩拾回的铁皮灯笼歪在医馆门柱下,照见天不收腕间四寸长的银针泛着霜气。巳毋悠扯开惊轲前襟,清溪特有的双蛇纹金针扎入七处大穴,惊得药柜上的桃木铃铛簌簌作响。
关……关门!小十七的铸铁手掌抵着门框,结巴声混着屋外黄狗的呜咽。
刀哥拈着惊轲衣摆的靛色结晶凑近烛火,突然踹翻了诊床边的矮凳:当年洛河三蛟死在水牢的时候,指甲缝里就嵌着这玩意儿!铜盆里的血水被他一掌震得泛起涟漪,寒香寻,你过来看这里!
寒香寻正摘下墙上的青铜罗盘,闻言将半瓶金疮药抛给柳衔蝉:好好看着轲儿,偏偏这种时候江无浪不在。她解下束腰的鲛绡带缠住惊轲渗血的手腕,我去井底看看。
红线的鞋尖勾着惊轲坠河时挣断的银链子,八岁丫头的手腕还够不着这张特殊诊床边缘。柳衔蝉摸出一块松子糖递过去,她却抓着惊轲发黑的指尖往自己小臂贴老大的寒气比去年腊月冰窖还冷……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柳衔蝉揪心。
打更的梆子敲响时,醉玉生袖中铁丸在断崖坡炸开青烟。岁长兮摸出炭笔在《水龙吟》残谱背面勾出活人医馆的明暗哨位,放飞的信鸽脚环里塞着捻成细条的羊皮纸,那上头用蜡封着惊轲脉象的三处异状。
秀金楼的八步断肠香掺了河西的沙蛇毒。天不收削下第三片老山参塞进惊轲齿缝,这小子身上原有三种剧毒相冲,倒成了以毒攻毒的保命符。
不羡仙的酒窖,十七突然抱着铁箍闯进来,门槛被撞得木屑纷飞:我、我发现了……下面还有……三、三十二根铁柱要钉!他腰间的兽皮囊里插满弧形铁条,正是用来箍紧酒窖梁柱的构件。
寒香寻从井底攀上来时,鬓角沾着地宫里特有的青磷粉。她将断成两截的玉牌按在药柜暗格处,对着窗外的方向比出二字手诀,那是十七年前定下的暗语。
柳衔蝉突然握紧红线的腕子:听,西厢房的铃铛在响!
三枚淬毒箭钉在医馆房梁的瞬间,伊刀出现在那名秀金楼暗桩的身后,手起刀落,那人便没了声响。
刀哥来到寒香寻身边,悄无声息的抹掉刀上的血渍,说道:“也许这娃娃说的真没错,开坛宴,还是要小心。”
寒香寻玉指揉着眉心,“那也不能不开啊,不然情报怎么交换,这孩子,这次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刀哥也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他总吵吵着去江湖,我倒是觉得他心里更想着这个家。”
寒香寻的眼眶有些红,垂下的手在袖中捏成了拳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轲儿不会有事的,信他,把酒窖和暗道先弄好。”
酒窖的地下突然爆出铁锤夯地的闷响。十七傻笑着混着说道:钉、钉实了!惊轲说……说这样能扛八百斤轰天雷!有救了!
惊轲在剧咳中呕出黑血时,醉玉生放飞的第二只信鸽正掠过医馆屋顶。岁长兮抛出手中的铜钱,看着地上的卦象,醉玉生啧啧两声“你这叫背叛师门。”岁长兮白了一眼醉玉生,“趋吉避凶而已,小心乱说话那天被人杀了。
醉玉生嘿嘿一笑:“那我也得先宰了你再去死,不然怎么对得起怨憎会这三个字。”
折柳未成惊寒羽,墨溅苍山断雁行
藏贤岗的晨雾未散,王微正蹲在青石旁给众弟子分药囊。墨绿缎面上绣着不羡仙的云纹,是惊轲一个月前悄悄塞进青溪药箱的。每袋装着一样的药,都是基础必备的东西她用晒药的耙子敲了敲石板上晒干的药草堆,出去不准给我丢人,羽绣月你给我看着,要是有人坏了我青溪名声,罚他抄一百遍明川药典。
人群里的圆脸少年突然举起鹿皮水囊:大世界,惊轲师……少侠说这囊里泡了雪莲根,遇上瘴气含一口,真有用啊!周围七八个弟子纷纷摸出自己的水囊摇晃,里头竟都传出相似的叮咚声,分明是各人出发前都得了惊轲的私下嘱咐。
王微:“就你话多,先抄一遍明川药典,抄不完不准走。”
羽绣月隔着溪水看见这场景,腕间的青竹扇坠轻轻发颤。七日前她在主殿外,亲耳听见三长老当着王位的面怒斥惊轲是个叛离师门逆徒,可此刻清河百姓口中的青溪活菩萨,依旧是当年惊轲打下的名号。
绣月。王微提着两个油纸包过来,故意踩碎了溪边一截枯枝,惊轲画的三条路线里,东道要过两处酒庄。他从袖中抖出一张糯米纸,上头用胭脂膏点了七颗朱砂,若看见门前槐树挂红绸的铺子......
就是秀金楼暗桩。羽绣月将糯米纸按进溪水,胭脂遇水洇出半朵并蒂莲,他倒记得我教过的水纹暗号。
落霞幕在远处咳嗽一声,弟子们立刻噤声收整行装。楚厌惜瞥见这女人靴底沾着新鲜的苍耳籽,这种带倒刺的草籽只长在南山断崖,而昨夜落霞幕分明说是去西坡采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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