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青的指尖在温润的杯壁上轻轻划过。
曹琴默,这把刀,淬得太锋利了。
将来……是能为我所用,还是会反噬其主?
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面上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温婉。
只听曹贵人已经哭得声嘶力竭。
“皇上!菀嫔娘娘腹中怀的,是您的孩子啊!臣妾也是个做额娘的,将心比心,这种断子绝孙的阴毒事,臣妾怎么做得出来!”
“臣妾夜夜做噩梦,梦见温宜也被人这般算计!”
“她今天能让臣妾去害菀嫔,明天就能让别人来害温宜!臣妾怕啊!”
“年家一日不倒,她就一日在这后宫一手遮天!今日皇上圣明,铲除奸佞,臣妾才看到了一线生机!这才敢……才敢将这桩天大的阴谋,向皇后娘娘告发!”
她说完,再次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嘶哑。
“臣妾隐瞒不报,自知罪无可赦!甘愿领受任何责罚!”
“只求皇上,看在温宜年幼无辜的份上,不要因臣妾的罪过,迁怒于她!”
“她是您的亲骨肉啊!”
这番话,将一个为母则刚、却又胆小怕事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甄嬛见时机正好,起身福了一福,面上是悲悯,声音里却藏着针。
“皇上,曹姐姐也是迫不得已。您看温宜公主还这么小,哪个做额娘的,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身处险境呢?”
“她为了公主,忍辱负重,皇上还当好生安抚才是。”
“只是……年答应竟如此恨毒了臣妾,连臣妾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说着,手抚上小腹,话音一转,泪珠已滚落。
明着是劝慰,暗里却字字诛心。
句句不离“为了公主”,就是在提醒皇帝,曹琴默今日的“忠心”,不过是另一场用女儿做赌注的交易。
皇帝的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缓缓扫过伏在地上抖成一团的曹贵人,扫过甄嬛那张梨花带雨却暗藏机锋的脸,最后,落在了沈眉庄那只紧攥着、指节发白的手上。
殿内死寂。
连宫人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骤然炸响!
满殿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沈眉庄端坐着,她手中的粉彩茶盏,竟被她生生捏碎。
滚烫的茶水混着锋利的瓷片,瞬间划破了她娇嫩的掌心。
血,顺着她的指缝,一滴,一滴,砸在明净光亮的地砖上。
像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她却仿佛没有痛觉。
沈眉庄缓缓站起身,任由那鲜血滴落,她没有看任何人,只对着上首的皇帝,平静地福下身子。
“皇上。”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景仁宫内所有的伪装与喧嚣。
“既然年氏罪孽深重,桩桩件件都已查明。”
她抬起头,那双眸子里,再无往日的温婉,只剩下一种焚烧过后的死灰与决绝,死死地盯着御座上的男人。
“那么臣妾想问。”
“当初臣妾所受的冤屈,所遭的构陷,所染的恶疾,又该如何了结?”
满殿的死寂,被沈眉庄那只滴血的手,和那句掷地有声的问话,敲得粉碎。
那血,一滴一滴,砸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也砸在皇帝的脸上。
皇帝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因年氏罪行而起的滔天怒火,此刻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宣泄口,直直地对准了殿中那个胆敢挑战他威严的女人。
他没有看她流血的手,也没有回应她的话,声音里裹着西伯利亚的寒风。
“愉贵人。”
他叫了她的封号,而不是闺名。
“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这一句,不是疑问,是敲打。
殿内所有嫔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齐妃更是吓得拿帕子死死捂住了嘴,一个字都不敢出。
当众质问君王,这与寻死何异?
沈眉庄却像是没有听出那话语里的警告。
她缓缓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御座上的男人。
那里面没有了敬畏,也没有了爱慕,只剩下荒芜的平静。
“臣妾不敢。”
她福下身子,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臣妾只是想求一个了结。”
“了结?”皇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从御座上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
明黄的龙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无声的厉风。
他停在沈眉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朕已将年氏禁足,将年羹尧贬为城门看守,为你报了仇,出了气。你还想要什么样的了结?”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威压。
“你如今捏碎茶盏,血流不止,是做给谁看?觉得朕的处置,还不够让你满意?”
皇后见状,连忙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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