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中,春桃为芳沁姑姑奉上新沏的茶,茶雾袅袅,却驱不散她眉宇间的郑重。
“小主,这宫里的规矩,咱们得掰碎了揉烂了,记进骨子里去。”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按先满蒙后汉的祖宗规矩,满军旗和蒙军旗的秀女是头一拨,咱们汉军旗,是第二拨。”
“这回同批入宫的汉军旗秀女,还有四位。一位是济州协领家的,已封了沈贵人;另一位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封了菀常在。包衣佐领家夏常在,还有个松阳县令家的安答应。”
芳沁姑姑拿起茶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们跟咱们一样,都是正经主子,可您心里得有杆秤。在这宫里,满蒙的贵女们才是根正苗红,她们的额娘、姑母,可能就是宫里的哪位太妃娘娘。咱们见了,凡事都得退让一步。这不是委屈,是聪明。福气,有时候是退出来的。”
孙妙青默默听着,指尖在温热的茶杯上轻轻摩挲。
“说完了人,再说说这称呼,这更是半点错不得。”芳沁姑姑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在孙妙青心上敲了一下,“这偌大的皇宫,正经主子只有三位——皇上、太后、皇后。其余的,哪怕再受宠,也只能称一声‘小主’。”
“就说眼下宠冠六宫的华妃,皇上的赏赐跟流水似的往她翊坤宫淌。可她出了自己的宫门,见了皇后,也得规规矩矩地请安。旁人背后议论,也只敢说‘华小主’如何如何。”
“‘娘娘’这个称呼,千金重。得是位列六嫔,能执掌一宫印信和内务的,才当得起。那是真正的权柄和体面。至于嫔位之下的贵人、常在、答应,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没定数的流水,一阵风就能吹走,能不能在这宫里过完年都难说。”
她话里的寒意,比窗外的风还冷。
“最后,咱们说说最要命的——皇上。”芳沁姑姑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一丝秘而不宣的意味,“咱们这位爷,是先帝第四子,登基前是雍亲王。他的嫡福晋,是乌拉那拉氏。福晋温柔娴雅深得人心又与皇上恩爱非常,可惜……福晋进府三年就因难产血崩,一尸两命,连小阿哥都没保住。”
“皇上登基后,力排众议,追封她为纯元皇后。您想想,这是何等的长情念旧。”
孙妙青心里清楚,纯元是皇帝的白月光,甄嬛也是因为脸像纯元才进宫的,包括这个菀字封号也跟纯元皇后有关。甚至后来安陵容也靠声音和纯元皇后相似引起皇帝兴趣
得几分青眼,获得恩宠。但这青眼,是淬了毒的蜜糖,是福是祸,可就不好说了。
芳沁姑姑将纯元皇后的事轻轻带过,仿佛只是在说一段尘封的往事,可那话里的分量,孙妙青掂得清清楚楚。
“说完了过去的人,咱们再说说眼下宫里的几座大山。”芳沁姑姑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不带温度的平实,“如今这宫里,除了中宫皇后,就属华妃、齐妃和端妃三位资历最老,都是王府里的旧人。”
“华妃娘娘,您是知道的。在王府时,她就是专房之宠。进了宫,这份恩宠更是独一份儿的。皇上心里烦闷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翊坤宫坐坐。您日后见了,千万别被那份泼天的富贵迷了眼,也别去跟她争那点口舌上的输赢。忍,才是保命符。”
孙妙青垂着眼帘,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忍?华妃那性子,是旁人想忍就能忍得过去的吗?她仗着兄长年羹尧的赫赫军功和皇帝的宠爱,在宫里横行无忌,一丈红都不知道赏了多少人。对她来说,忍让就是示弱,是给她递刀子。
对付华妃,得用巧劲,得让她自己撞上南墙。
芳沁姑姑见她听得认真,便继续往下说:“再说齐妃。她可没华妃那样的家世和宠爱,但她有一样东西,是华妃做梦都想要的——三阿哥。”
她说到这,嘴角撇了撇,那神情里有几分不加掩饰的轻蔑。
“母凭子贵,这是宫里铁打的道理。有皇子傍身,腰杆子就硬。只是这位齐妃娘娘嘛……脑子不大够用,一张嘴总比脑子快。您往后离她也远着些,免得被她的蠢气给沾染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却也实在。
孙妙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齐妃确实是后宫里的一股“泥石流”,完美地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还成功地给三阿哥的智商拖了后腿。这芳沁姑姑,看人倒是毒辣得很。
“最后一位,是端妃。她身子骨一直不好,常年缠绵病榻,闭门谢客。可您千万别因此小瞧了她。她是将门之女,也是最早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皇上敬重她,皇后看重她。”
芳沁姑姑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
“只是可惜了,身子熬坏了,不然……”
不然什么,她没说。
但孙妙青知道。端妃的病,拜华妃所赐。一碗堕胎药,不仅害了华妃自己的孩子,也毁了端妃的身子,更让两人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
端妃不是病猫,是蛰伏的毒蛇,就等着最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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