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5 标准时】
灰冥驻地沉入了一天中最深邃的寂静。人造天幕上的模拟星点纹丝不动,仿佛冻结在墨黑画布之上。空气净化系统维持在最低功耗,发出如同深海潜流般悠长而微弱的呼吸声。各种设备指示灯的幽绿、淡蓝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仪器轮廓,冰冷而忠诚。白日里理性运作的痕迹——数据屏的残影、武器架的反光、研究台器皿的轮廓——都隐没在阴影里,唯有那份由秩序构筑的、近乎刻板的宁静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安迷修的睡眠很浅,如同覆盖在深潭上的一层薄冰。他梦见了错综复杂的能量脉络,它们不再遵循冰冷的数学曲线,而是像拥有生命般缠绕、碰撞、时而冲突、时而共鸣,对应着沙尔曼的挣扎、沙芬塔的困惑、沙古拉的沉寂、沙宾的坚韧……以及凯斯那躺在维生舱中、微弱却持续的生命信号。这些脉络试图纳入一个更大的、不断变动的框架,却始终找不到完美的平衡点。他在梦中试图梳理,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可能性”本身的重量。他悄然惊醒,黑暗中睁开眼,梦境中那纷繁的脉络残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驻地内熟悉的、规律的低沉嗡鸣。
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躺着,感受着心跳逐渐与环境的频率同步。对“包容的理性”的探索,带来的不仅是方向,还有随之而来的、更为复杂的责任与考量。他轻轻起身,没有惊动任何声息,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开始了例行的凌晨巡查。
【01:30 标准时】
安迷修的脚步落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他首先来到沙隆斯的房间外。里面传来平稳但略显浅促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因翻身牵动伤处而导致的、极其细微的抽气声。显然,重返熟悉环境的第一夜,沙隆斯并未睡得十分安稳,身体仍在适应康复期的状态。安迷修停留片刻,确认无异常动静,便继续移动。
在沙宾的房间外,里面一片寂静。安迷修能想象出沙宾即使入睡也依旧维持着严谨姿态的模样。那冻伤的右臂,是责任与牺牲的无声证明。
他走过沙尔曼的房间,里面传来沉重而规律的鼾声,仿佛白日与斩月尺的纠缠耗尽了他所有心神,唯有在沉睡中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沙芬塔的房间则截然不同,里面隐约传来极其微弱的、数据流滚动的声音,或许是他睡前仍在潜意识里处理那个复杂的关联模型,又或许是开启了某种睡眠学习模式。安迷修微微摇头,没有打扰。
沙古拉的房间如同其主人一样,没有任何声息透出,仿佛空无一人。沙特瑞和沙鲁克的房间也一片宁静。
安迷修没有进入任何房间,他的巡查更像是一种感知,一种对队伍整体状态的无声确认。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公共区域的观察窗前。窗外,模拟的星空寂寥而遥远。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层人造的天幕,落在了遥远医疗中心的方向,落在了那个与他名字紧紧相连的对手——凯斯——所在的位置。那是他必须面对的战斗,也是他内心重压的来源之一。他站在那里,背影在微光下显得挺拔却也不失孤寂,仿佛在汲取着深夜的冷静,来平衡内心日益增长的、属于“包容”的复杂重量。
【03:00 标准时】
寂静被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部件摩擦的细响打破。
沙宾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他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未能彻底休息好的疲惫,但眼神已然清醒锐利。他的右臂依旧包裹着,左手则习惯性地握着他的便携数据板。他似乎无法完全放下工作,或者说,思维的惯性让他即使在凌晨也难以完全停歇。他走到公共区域的休息角,没有开大灯,只是借助环境微光,再次调出了那份不断完善的战术框架,开始审阅深夜脑海中闪过的一些关于变量交互的新想法。他的左手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缓慢而坚定地移动,发出几不可闻的敲击声。
几乎是在沙宾出来不久,沙隆斯的房门也滑开了。他走了出来,动作比傍晚时分显得更稳定一些,但依旧能看出一丝伤病初愈的谨慎。他看到了坐在休息角的沙宾,微微颔首示意,没有出声。他没有打扰沙宾,而是缓缓走到武器架前,目光落在自己的开天暗斧上。他没有伸手去碰,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鸟喙状的面部在微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对重返战位的渴望,也有对自身状态尚未完全恢复的清醒认知,还有对队伍这些天变化的默默观察。
安迷修注意到了两人的出现,但他没有从窗边离开,也没有出声。他保持着静立,如同一个默许的观察者,允许并关注着队员们这种自发性的、在凌晨时分展现的投入与调整。
【04:15 标准时】
驻地内部的空气似乎因为即将到来的黎明而变得更加清冷。
沙尔曼的房间里,那沉重的鼾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烦躁的翻身声和低沉的嘟囔,似乎他也在梦境中与某种力量搏斗着,即将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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