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 标准时】
夜深得像一潭浓得化不开的墨。紫冥驻地内,只有医疗仪器屏幕发出的、规律跳动的幽绿和淡蓝光芒,如同黑暗中几只疲惫却不肯闭合的眼睛。乔奢费停止了踱步,重新坐回沙发上,身体陷进略显陈旧的皮质靠垫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持续的站立和行走并未驱散疲惫,反而让那种深入骨髓的倦意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他抬起手,用力揉按着酸胀的眉心,指尖能感受到皮肤下血管的微弱搏动。
寂静,在此刻变成了有重量的实体,压在他的耳膜上,压迫着他的胸腔。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缓慢而沉重的跳动,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微弱嘶鸣,甚至能听到尘埃在空气中缓缓飘落的、几乎不存在的声响。这种绝对的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能放大内心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望向医疗隔离舱的方向,尽管视线被墙壁阻隔。巴纳雷斯……这个名字在他心头滚过,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冰冷的绝望。那个最沉默、最可靠的影子,如今却成了他心头最沉重、最不敢触碰的牵挂。皮尔王的承诺是希望,但眼前冰冷的医疗数据和巴纳雷斯毫无生气的躯体,却是残酷的现实。他希望那承诺是真的,他需要那承诺是真的,但内心深处,一丝恐惧的藤蔓悄然缠绕——如果……如果希望再次破灭呢?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银质胸针,冰凉的金属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这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他不能沉溺于恐惧,他是紫冥的队长,是现在唯一还能站立的人。
视线转向巴尔格姆房间的方向。那个以铁律和秩序为生命的副手,此刻正躺在那里,与剧痛和可能的残疾抗争。还有巴萨帝,他的世界因膝盖的碎裂而崩塌;巴约比,在寂灭的边缘徘徊;巴鲁和巴克特,仍在抢救室中生死未卜……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刻在紫冥的躯体上,也刻在他的心里。他曾梦想用力量去守护美好,创造一个不再有“琉璃城悲剧”的银河。可如今,他连自己身边的兄弟都守护不住。这份无力感,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信念。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塞琳娜战斗时的影像。那行云流水的棍法,那平和清澈的眼神,那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格斗禅”。她的战斗,像是在践行某种他曾经向往、却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的理念——战斗,可以不是毁灭,而是修行与守护。
“修行与守护……”乔奢费在心中默念,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的修行之路,如今布满了荆棘与鲜血;他想要守护的一切,正在他眼前分崩离析。他与塞琳娜,仿佛是镜子的两面,映照出截然不同的战斗意义。下一场对决,不仅仅是力量的碰撞,更是信念的交锋。
他该如何面对她?用他这身被痛苦和绝望浸透的力量,去对抗她那源于内心平和的“禅”?
【02:15 标准时】
寂静被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啜泣声打破。
声音来自巴库鲁的房间。
乔奢费猛地睁开眼,身体瞬间绷紧。他侧耳倾听,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驻地沉重的宁静。是噩梦,还是少年在深夜里无法抑制的悲伤?
他没有犹豫,站起身,放轻脚步,走到巴库鲁的房门外。门没有锁,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零星的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巴库鲁蜷缩在床上,被子被他紧紧攥在怀里,身体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牙齿紧紧咬住被角,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乔奢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他知道,巴库鲁需要发泄,这种无声的哭泣,是他承受巨大压力后唯一的出口。白天在自己面前强装的镇定和坚韧,在夜深人静时,终于土崩瓦解。
过了几分钟,巴库鲁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疲惫的、带着鼻音的呼吸。
乔奢费这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没有开灯,借着微光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去接了一杯温水。
听到动静,巴库鲁猛地抬起头,在黑暗中,乔奢费能看到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惊慌失措的眼神。
“队……队长?”巴库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被撞破秘密的窘迫。
“做噩梦了?”乔奢费的声音很轻,将水杯递给他。
巴库鲁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壁似乎给了他一些安全感。他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乔奢费在床边坐下,没有说话。两人在黑暗中沉默着,只有巴库鲁小口喝水的声音。
“队长,”巴库鲁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我……我梦到我哥他……他的脚……再也站不起来了……还有巴纳雷斯大哥他们……”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再次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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