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蟾星的毒沼与孤寂,仿佛已是上辈子模糊的噩梦。取而代之的,是阿瑞斯星“特殊环境应对部门”下属军事学院,生化防御与应用科系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秩序感,以及一种让沙古拉从骨子里感到不适的“洁净”。
他被安置在学院边缘区域,一个完全独立的、被称为“隔离观察与训练单元”的地方。这里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一个设施齐全的高级牢笼。墙壁是光滑得反光的银白色特种合金,能够抵抗绝大多数已知强酸和有机溶剂的侵蚀。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持续低沉的嗡鸣,过滤后的空气带着一股人工合成的、毫无生命气息的清新味道,这对习惯了黑蟾星复杂浓烈瘴气的沙古拉而言,反而是一种折磨。照明是恒定不变的冷白色光线,均匀地洒满每一个角落,没有阴影,没有昏黄与暗紫的交替,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流动的质感。
他身上那身粗糙、带着自然污渍和毒素结晶的“衣物”早已被收走,换上了一套灰白色的、材质特殊的连体制服。制服贴身但不舒适,时刻提醒着他与周围环境的隔阂。他黄绿色的皮肤,遍布全身的圆形毒腺凸起,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那天然的灰黑色面罩,成为了他脸上唯一的“装饰”,也是他与其他存在之间一道无形的、却又实实在在的屏障。
他的到来,没有欢迎仪式,没有好奇的探访,只有一份厚厚的、写满注意事项和风险评估的档案,以及一道无形的界限——以他房间为中心,半径十米内,被划为“自动隔离区”。任何非授权人员靠近,都会触发警报,并且,出于“对潜在生物危害的预防性措施”,同僚们也会自发地、默契地远离这个区域。
沙古拉的世界,从一个无边无际、危机四伏的毒沼,缩小成了这个洁净、冰冷、充满限制的隔离单元。孤独,以另一种更加尖锐、更加制度化的形式,再次将他紧紧包裹。
他的训练,从他踏入这里的第一天就开始了。负责引导他的是生化防御科的资深教官,一位名叫凯尔文的阿瑞斯人。凯尔文身材高大,面容严肃刻板,如同他身上的制服一样,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和情感。他看向沙古拉的眼神,与其说是看待一个学员,不如说是审视一件具有极高研究价值和潜在危险性的特殊兵器。
“沙古拉,”凯尔文的声音透过隔离墙上的通讯器传来,冰冷而毫无波动,他甚至很少亲自进入隔离区内部,“从今天起,你将系统学习银河系已知的一万七千三百四十二种高危毒素的分子结构、作用机理、合成与降解途径。你的天赋,黑蟾星赋予你的本能,在这里需要被量化、被规范、被掌控。”
训练场,永远是隔离区内部那个更加核心的、被多层能量力场封锁的“实战模拟室”。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风声,只有模拟出的各种极端环境投影,以及被封存在特制透明容器中的、色彩斑斓的星际剧毒。
沙古拉的“搭档”,就是这些寂静的死亡。他的训练课程,枯燥、精密且极度危险。
第一项训练,是“辨识与耐受”。各种剧毒物质,从气态、液态到固态,被微量地释放到模拟室中。沙古拉需要仅凭感官——主要是他那独特的皮肤感知和空气中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来瞬间判断出毒素的种类、浓度和可能的来源。他的黄色瞳孔会收缩到极致,全身的毒腺凸起会微微起伏,如同雷达般捕捉着空气中无形的杀机。
“编号T-774,‘星尘泪’,神经毒性,接触式,0.1秒内阻断神经递质传递。”沙古拉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常年与毒为伴特有的沙哑,但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他伸出手指,指尖微微泛黑,那是他自身分泌的某种抗毒物质在与模拟毒素进行中和。
凯尔文教官在观察室外记录着数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确。耐受度评估,优秀。下一项,V-882,‘腐心瘴’,吸入式,腐蚀性能量毒素,针对内脏器官。”
有时,模拟系统会突然混合释放多种毒素,制造复杂的中毒环境。沙古拉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分析出毒素组合,并调动自身相应的毒腺,分泌出复合型的抗毒血清。这个过程极其耗费精神,他的身体会因剧烈的能量和物质转换而微微颤抖,汗水(一种同样带有微弱毒性的透明液体)会浸湿他的灰白制服。但他总能完成,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
第二项训练,是“提取与应用”。他需要从提供的危险生物样本——可能是一段仍在蠕动的外星毒藤,或是一块蕴含着辐射毒素的矿石,甚至是一只被麻醉的、剧毒囊泡仍在搏动的异星毒虫——身上,安全地提取出指定的毒素成分。他的工具,是特制的、耐腐蚀的晶石刀具和能量镊子。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熟练,仿佛他天生就知道该如何与这些致命之物打交道。
他会将提取出的毒素,按照要求稀释、提纯,或者与其他物质合成,制成不同效用的毒剂——从能瞬间致命的神经毒针,到能长期潜伏、定时发作的基因崩解剂,再到能精确麻痹特定生理系统的控制型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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