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炼厂内部的黑暗,与峡谷的昏暗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浓稠的、仿佛具有实质的黑暗,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声音。只有远处偶尔闪烁的、故障指示灯发出的微弱红光或绿光,如同濒死生物的眼眸,在无尽的昏暗中短暂地眨动一下,随即又被更深沉的阴影吞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合的、令人窒息的恶臭——陈年润滑油的**气味、金属氧化后的刺鼻腥气、某种化学溶剂的甜腻挥发物,以及……隐约的血腥和汗液馊味,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废弃工业地狱的、令人作呕的基调。
乔奢费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幽灵,紧贴着冰冷、粗糙且布满粘腻油污的金属墙壁移动。他的战术靴采用了特殊的静音材料,落在积满灰尘和不明碎屑的地面上,只发出几乎可以忽略的、如同雪花飘落般的细微声响。他放缓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小心翼翼,避免将那污浊的空气过多地吸入肺腑,同时依靠高度集中的听觉和前方悬浮的微型侦察球传回的实时扫描图像,在脑海中构建着周围的环境模型。
侦察球传回的数据在他战术目镜的边缘流淌: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如同巨兽的血管,布满了整个空间;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反应釜和分离塔如同沉默的墓碑,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废弃的零件、断裂的电缆和凝固的、不知名的化学污渍。重力异常区域被标记出来,显示出某些地方的重力是外界的1.5倍甚至更高,而另一些区域则异常轻微,仿佛踩在棉花上。辐射泄漏点像丑陋的脓疮,在扫描图上闪烁着不祥的警告红光。
他沿着一条相对宽敞、似乎是主要通道的区域向前潜行。通道两侧是锈蚀严重的控制台和仪表盘,玻璃碎裂,指针歪斜,仿佛记录着某种突如其来的灾难。突然,侦察球传来了新的信号——前方拐角处,有生命体征反应,两个,正在移动。
乔奢费立刻停下,身体如同融入墙壁的浮雕,将自己完全隐藏在一座巨大阀门的阴影之后。他关闭了侦察球的主动扫描,仅保留被动接收模式。微弱的脚步声和含糊的交谈声从拐角另一侧传来,伴随着能量步枪枪托偶尔撞击金属管道的沉闷声响。
“……妈的,这鬼地方,连口干净空气都没有。”一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
“少废话,老大正在里面和那些阴森森的家伙交易,盯紧点,别让老鼠溜进来。”另一个声音显得更警惕些。
“怕什么?外面有‘毒牙’他们守着,再说了,谁敢来找‘血爪’的麻烦?”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好像听到点什么声音……”
“是你神经紧张!这破地方除了我们和那些见不得光的商人,连只耗子都……”
话音未落,乔奢费动了。他没有选择硬闯,而是抬头看向头顶纵横交错的管道网络。他深吸一口气,腿部肌肉瞬间绷紧,猛地向上一跃!1.2倍的重力像是无形的枷锁,但他精准地计算了力度和角度,双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上方一根粗壮的、覆盖着隔热材料的蒸汽管道。手臂肌肉贲张,核心力量收紧,整个身体轻巧地翻了上去,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他如同狸猫般在管道上伏低身体,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制服传来。下方,两个海盗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能量步枪随意地挎在肩上,手电筒的光柱漫无目的地扫射着地面和墙壁,却完全没有想到要抬头看一眼。
乔奢耐心地等待着他们从下方经过,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消失在通道的另一端,才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下,继续向前。他没有理会这两个杂兵,他的目标是中央控制室,是这次交易的核心。
越往里走,环境越发复杂。通道开始出现岔路,一些区域因为年代久远或战斗破坏而坍塌堵塞。他依靠侦察球的扫描,选择最优路径,时而需要侧身挤过狭窄的缝隙,时而又要攀爬陡峭的金属阶梯。在一个布满废弃传送带的区域,他不得不屏住呼吸,从一堆散发着恶臭的、疑似工业废料和生物残骸的混合物旁快速穿过,那刺鼻的气味几乎让他晕眩。
终于,侦察球传回了更强的能量信号和密集的生命体征反应。前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似乎是精炼厂曾经的中央控制大厅的入口。入口处被临时用焊接的金属板和沙袋构筑了简易工事,两个穿着更精良护甲、手持重型能量武器的海盗守在门口,神情警惕。大厅内部隐约传来争吵声。
乔奢费隐藏在入口侧面一个巨大的、布满仪表盘的控制台残骸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侦察球。通过传回的图像和放大后的声音,他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大厅中央,一个破损的控制台被清理出来,上面摊放着一些闪烁着幽光的晶体和几件造型奇特的武器。一方是五六个穿着破烂、但眼神凶悍的“血爪”海盗,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身材高大的壮汉,应该就是海盗头目“裂颚”。另一方则只有三个人,他们都穿着包裹全身的黑色长袍,脸上戴着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面具,气息阴冷而诡异,正是瑞恩监听到的“黑市商人”。他们似乎正在为交易价格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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