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真的驶入了一条平静温暖的河流。
宋鹤眠依旧会在清晨为俞浡搭配好衣物,会在工作时收到他关于工作或琐事的吐槽信息,会在傍晚准时出现在“造梦者”楼下,然后两人一起回家,或做饭,或外卖,共享静谧的夜晚。
俞浡也愈发习惯并沉溺于这种被妥善安置的生活,他脸上的笑容多了,眼神里的阴霾散了,甚至在“造梦者”的年中派对上,被陈刘扬拉着喝了两杯起泡酒,虽然很快就脸颊绯红,眼神迷离,被闻讯赶来的宋鹤眠直接捞走,但也算是一种“突破”。
然而,生活这艘船,总会遇到些许意想不到的浪花。
这天下午,俞浡正在潜心绘制“织梦者”的一个关键场景——梦境森林。
这是他投入了极大心血的部分,试图用色彩和光影营造出那种既瑰丽又虚幻的氛围。
笔尖在数位屏上流畅滑动,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连陈刘扬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都没察觉。
“啧啧,俞小浡,你这场景……绝了啊!”陈刘扬抱着手臂,在一旁看得两眼放光,“这光影,这色彩层次,我感觉自己都要被吸进去了!等上线了,绝对能成热门壁纸!”
俞浡被他吓了一跳,笔尖一滑,一条原本流畅的光带边缘出现了一点瑕疵。他微微蹙眉,有些无奈地看了陈刘扬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放在一旁的手机就急促地震动起来。
不是信息,是电话。屏幕上跳动着一个他无比熟悉、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名字——妈妈。
俞浡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原本因为创作而明亮的眼神,瞬间蒙上了一层灰翳,握着压感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那欢快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区里显得异常突兀,周围几个同事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刘扬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声道:“别接。”
俞浡盯着那不断跳动的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带着索取和指责的电话,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的过往,伴随着这铃声一起涌上脑海。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他不接就不会停止。
最终,俞浡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伸手拿起手机,按下了静音键,然后将屏幕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世界瞬间安静了,但他胸腔里的惊涛骇浪却并未平息。他低着头,看着数位屏上那幅未完成的、本应充满希望的梦境森林,只觉得那片绚烂的色彩此刻无比刺眼。
“妈的,阴魂不散!”陈刘扬低声骂了一句,担忧地看着俞浡瞬间苍白下去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拍了拍俞浡的背,“没事,浡浡,不想理就别理,当他们不存在。”
俞浡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试图重新拿起笔,却发现手指僵硬,刚才那股喷薄的创作灵感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烦躁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他知道,就算挂了电话,后续可能还会有信息,或者……他们会不会找到公司来?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下意识地摸向手机,想要做点什么,寻求一点支撑。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他点开了与宋鹤眠的对话框。
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他发了一张午餐的沙拉图片,宋鹤眠回了一个「多吃点」的简洁嘱咐。
他现在很想告诉他,很想听到他的声音,或者哪怕只是看到他一句简短的回复。
但他知道宋鹤眠下午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与海外董事局的战略会议,不能被打扰。
他打了几行字:「我爸妈……又来电话了。」 手指在发送键上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不能打扰他。他对自己说。
这种独自面对泥沼的感觉,熟悉又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宋鹤眠正身处气氛庄重肃穆的视频会议室中。
巨大的环形桌旁坐着亚太区的核心管理层,墙上的大屏幕连接着地球另一端的董事会成员。
他正在做关于下一阶段市场扩张战略的陈述,逻辑清晰,数据翔实,面对董事们尖锐的提问,应对从容,侃侃而谈。
然而,在他放在手边、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上,一条新消息的预览悄然亮起,又很快暗了下去。发送人是「俞浡」,内容只有两个字,甚至没能完全显示,似乎是「我爸妈……」。
宋鹤眠的目光正聚焦在屏幕上一组复杂的数据图表上,语速平稳,并未因为手机的细微动静而有所停顿。
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俞浡很少在他明确告知有重要会议时主动发消息,尤其是这样没头没尾、似乎带着情绪的开头。
一丝极细微的疑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涟漪。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没有侧头去看一眼手机,依旧将全部的注意力和专业素养投入到当前的会议中,语气沉稳地解答着一位董事提出的关于潜在政策风险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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