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深圳,冷雨缠缠绵绵下了整周,终于在周五放了晴。晨光书店的玻璃门推开时,风里裹着些微暖意,林晚星正踮着脚整理顶层的书架,帆布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动的“李老师”三个字,让她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
“晚星,来学校一趟吧。”李老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笑意,“你的成人高中毕业证下来了,成绩单也在我这儿,过来核对下信息。”
林晚星手里的《高考语文手册》“啪”地砸在书架上,指尖发麻。她扶着书架站稳,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李老师,您……您说真的?我真的拿到毕业证了?”
“当然是真的。”李老师笑出了声,“所有科目都及格,数学还考了92分,进步这么大,怎么能不给你证?下午过来吧,我给你留着,顺便跟你说说高考冲刺班的事。”
挂了电话,林晚星还愣在原地,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她想起一年前攥着仅有的积蓄来夜校报名时的忐忑,想起每个清晨提前半小时到书店、利用开店前的时间背单词的日子,想起无数个在小单间里就着台灯演算数学题、直到凌晨的夜晚——那些被汗水和疲惫填满的时光,终于凝成了一本红色的毕业证,沉甸甸的,却让她觉得浑身都轻了。
“怎么了这是?”陈姐端着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走过来,看到她通红的眼眶,赶紧递上纸巾,“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姐,我拿到高中毕业证了!”林晚星抹了把眼泪,声音又哭又笑,“李老师让我下午去拿,还说我能进高考冲刺班!”
“哎哟,这可太好了!”陈姐一把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暖得人心安,“我就知道你能行!你每天上班时把课本藏在柜台下,客人一走就赶紧翻两页;晚上关店后还在这儿多留半小时,就为了多做两道题,这证啊,是你应得的!”
林晚星用力点头,心里像揣了团热烘烘的棉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这是去年从梅姐那儿拿来的旧裤子,穿了快一年,膝盖处已经磨出了毛边。她这一年没添过一件新衣服,不是不想,是不能——每个月1200块的工资,要先扣掉100块房租和20块水电费,剩下的1080块,要掰成三份用:300块交夜校的学费,500块用来买菜、买馒头当生活费,剩下的280块,全用来买最便宜的辅导资料和二手笔记本。
她枕头下的存折,还是去年从餐馆辞工时的块——那是她的“救命钱”,是万一考不上大学还能回老家的底气,她一分都不敢动。工资里抠出来的每一分钱,都变成了课本上的批注、草稿纸上的演算、真题集里的勾划,变成了她朝着大学梦一点点靠近的脚印。
“下午我给你放半天假,”陈姐把茶杯塞到她手里,“快去收拾收拾,穿件体面的衣服,拿毕业证是大事。对了,我仓库里有块新的红布,你把毕业证包起来,喜庆。”
林晚星捧着温热的茶杯,眼眶又热了。她回到柜台后,从帆布包里翻出那件浅蓝色衬衫——这是梅姐去年送她的,说是自己年轻时穿的,现在胖了穿不下,林晚星平时舍不得穿,只有夜校考试时才拿出来。她把衬衫叠得整整齐齐,又找出发绳,把头发梳成利落的马尾,镜子里的姑娘,眼神亮得像淬了光。
下午一点,林晚星准时出门。她没骑车,想慢慢走去夜校,好好感受这份喜悦。路过巷口的馒头店时,她停下脚步——以前每次发工资,她都会买两个白面馒头当“改善伙食”,今天她咬咬牙,买了四个,还加了一个茶叶蛋:“老板,要热乎的,我给朋友带两个。”
夜校的教学楼很安静,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只有李老师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林晚星轻轻敲了敲门,就听到李老师的声音:“进来吧,等你半天了。”
办公桌的抽屉敞开着,最上面放着一个红色的本子,烫金的“毕业证书”四个字格外醒目。李老师把本子推到她面前:“看看信息对不对,名字、出生日期,都别错了。”
林晚星双手接过毕业证,指尖触到硬壳封面时,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翻开本子,里面贴着她去年拍的证件照——照片里的她穿着这件浅蓝色衬衫,头发扎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紧张和期待。现在再看,那股紧张淡了,只剩下藏不住的欢喜。
“还有成绩单,”李老师又递过来一张纸,“数学92,英语88,语文90,物理85,化学83,历史87,每科都在进步,尤其是数学,从刚来时的不及格到现在的优秀,不容易啊。”
林晚星看着成绩单上的数字,想起自己第一次做数学卷子只考了45分,躲在夜校的楼梯间哭了好久;想起张磊拿着错题本,一道题一道题给她讲辅助线的画法;想起陈姐在书店里给她留着台灯,让她下班后多学半小时。这些数字,不是凭空来的,是所有人的善意和她自己的坚持,一起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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