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深圳已经透着暑气,民乐村的午后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连巷口老榕树的叶子都蔫头耷脑地垂着。林晚星端着两盘刚炒好的鱼香肉丝,手腕被盘子压得微微发颤,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砸在蓝色制服的前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是她在阿梅快餐店上班的第三个月,也是她第一次真切尝到“餐馆工作”的辛苦,不是账本上“包吃住1800”的数字能概括的,是手臂上酸到发麻的肌肉、是顾客摔在桌上的菜单、是深夜里还在发烫的洗碗水。
早上九点到店时,梅姐已经在灶台前忙了。铁锅烧得发红,油星“滋滋”溅出来,梅姐一边颠勺一边喊:“晚星,赶紧把前堂的桌子擦了,等会儿十一点就上客了!”林晚星赶紧拿起黄色抹布,喷上洗洁精,从最靠近门口的桌子开始擦。桌面沾着昨晚没洗干净的油污,黏糊糊的,她得用指甲抠着缝隙里的饭粒,再用清水反复擦三遍,直到手摸上去没有一点油星。八张桌子擦完,她的腰已经直不起来,手腕也酸得厉害,可还没等歇口气,梅姐又喊:“后厨的青菜还没择,你过来搭把手!”
后厨的水槽边堆着半筐青菜,叶子上沾着泥,林晚星挽起袖子,蹲在地上择菜。刚择了没两把,手指就被青菜梗划出一道小口子,渗出血珠。她没敢声张,只是偷偷用围裙擦了擦,继续择——要是说出来,梅姐肯定会让她歇着,可店里就三个服务员,小丽今天请假,小芳要负责收银,她要是停下,后厨的菜就供不上前堂。直到把半筐青菜择完、洗干净,她的指尖已经泛了白,小口子被水浸得发疼,却只能攥着衣角蹭蹭,又去帮梅姐切土豆丝。
土豆丝要切得细匀,梅姐说“客人爱吃脆的,切粗了炒不入味”。林晚星握着菜刀,手却有点抖——在盛达电子厂她只拿过焊锡枪,从来没握过这么沉的菜刀。第一刀下去,土豆丝切得有粗有细,梅姐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菜刀示范:“手腕要稳,刀要斜着切,你看这样……”林晚星学着梅姐的样子,慢慢切,切到第五个土豆时,手指已经酸得握不住刀,胳膊也开始发麻,可她还是咬着牙,把剩下的土豆都切完,直到梅姐说“行了,够中午用了”,她才敢放下刀,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十一点刚过,前堂的客人就多了起来。穿工装的工人、带孩子的宝妈、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员,一波接一波地进来,吆喝声此起彼伏:“来份回锅肉盖饭!”“两碗牛肉面,多放辣!”“老板,快点,我赶时间!”林晚星拿着点菜单,在桌子间穿梭,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生怕记漏了菜名。有个穿蓝色工装的大哥嗓门特别大,拍着桌子喊:“丫头,我的鱼香肉丝怎么还没来?都等十分钟了!”林晚星赶紧跑过去,笑着说:“大哥,您别急,后厨正在炒,马上就好。”大哥却不耐烦地挥手:“快点!再不来我就走了!”
她转身往后厨跑,刚到门口就撞上了端着汤的梅姐,汤洒出来一点,溅在梅姐的围裙上。“慌什么?”梅姐没生气,只是把汤递给她,“先把这碗番茄蛋汤端给三号桌,鱼香肉丝马上就好。”林晚星接过汤,小心翼翼地端到三号桌,又快步回到后厨,帮着把炒好的鱼香肉丝端出来,送到蓝色工装大哥桌上。大哥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皱着眉说:“这鱼香肉丝怎么这么咸?你们厨子会不会做饭?”林晚星心里一紧,赶紧说:“大哥,要是咸了,我让后厨给您重新做一份?”大哥却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凑活着吃,下次注意点!”
忙到下午一点,她才抽空喝了口水。喉咙干得发疼,手臂酸得抬不起来,制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贴在身上难受得很。小芳走过来,递给她一块饼干:“歇会儿吧,晚星,看你累的。”林晚星接过饼干,咬了一口,却没什么味道——刚才被客人吼的时候,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可她知道不能哭,要是哭了,客人会更不高兴,梅姐也会为难。
下午两点到五点是休息时间,林晚星回到宿舍,想躺在床上歇会儿,却发现手臂怎么放都不舒服,酸得发麻,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扎。她想起在盛达电子厂焊电路板时,虽然也累,可至少不用天天端着沉甸甸的盘子,不用听客人的抱怨。她揉着胳膊,心里有点委屈,可转念一想,这份工作包吃住,工资也不低,要是放弃了,又得重新找工作,说不定更辛苦。她咬了咬牙,从帆布包里拿出王叔叔送的旧热水袋,灌上热水,敷在酸痛的手臂上,希望能缓解一点。
五点刚过,客人又多了起来。傍晚的客人比中午更急,大多是下班赶过来的,催单的声音更频繁。有个穿高跟鞋的大姐,点了份炒饭,等了五分钟就开始发脾气:“我的炒饭怎么还没来?我还要去接孩子!你们这什么效率?”林晚星赶紧解释:“大姐,后厨今天有点忙,您再等两分钟,马上就好。”大姐却突然把菜单摔在桌上,声音拔高:“两分钟?我都等了十分钟了!你们是不是故意的?不想做我生意就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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