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文化馆门前的广场上,气球拱门在清晨的阳光里舒展着彩色的弧度。江念初站在“校园性别友好社团联盟”成果展的入口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工作牌。金属牌面微凉,映出她眼底的光——那是混杂着期待与忐忑的神色。四十岁的女人,眼角已染上风霜,但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姿挺拔,眉宇间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她抬手理了理微卷的长发,发梢还带着昨晚吹过的弧度。十年筹备,一朝开展,那些在深夜修改方案、在乡村奔波调研的日子,像电影快放般在脑海里闪过。二十二年了,从大学图书馆里第一次翻到《第二性》时的心跳加速,到如今站在这里,亲手托起一个关乎 thousands 人成长的联盟,她觉得像一场漫长的梦。
“念初!”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念初回头,看见父亲江哲拎着一个印着浅蓝碎花的保温桶,正快步朝她走来。老人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鬓角的白霜比去年又重了些。
“爸,您怎么来了?不是让您在家歇着吗?”江念初迎上去,自然地接过父亲手里的保温桶。桶身还带着温热,隔着布料都能闻到里面银耳羹的清甜。
“你妈说你从凌晨就来盯着布展,肯定没吃早饭。”江哲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他伸手拂去江念初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在家也坐不住,过来看看。这成果展办得真像样,比你当年在大学宿舍里贴的海报强多了。”
江念初笑了,眼角的细纹挤成一朵温柔的花:“爸,您还记得呢。那时候您还说我瞎折腾,怕我毕不了业。”
“我那不是担心你吗?”江哲也笑,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暖意,“现在看来,我女儿没让我失望。走,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十年历程’,我早就想亲眼瞧瞧了。”
展区内,射灯在展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斑。江念初带着父亲走到最显眼的“十年历程”展区,玻璃展柜里,那份泛黄的社团章程复印件静静躺着。纸页边缘被岁月揉出毛糙的卷边,上面用蓝色钢笔标注的稚嫩修改痕迹,像一个个小小的惊叹号——那是她二十岁时的笔迹,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执拗。
“您看这里,”江念初指着章程末尾的签名,“这是我和第一批社团成员的签名,当时我们挤在宿舍的书桌前,为了‘性别友好’这四个字的定义,争论到凌晨三点。”
江哲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青涩的签名,又落在墙上的照片上。第一张照片里,乡村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笔记本,在社团活动现场怯生生地举着手,阳光落在她沾满灰尘的帆布鞋上。第二张照片里,几个男生围坐在教室里,眉头紧锁地讨论着“男性气质与心理健康”的话题,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关键词。第三张照片里,联盟第一次组织大型讲座,台下稀稀拉拉坐着不到二十个人,而她站在讲台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手里紧紧攥着话筒,声音都在发颤。
“这姑娘,现在应该上大学了吧?”江哲指着照片里的乡村女孩,声音有些哽咽。他想起女儿当年为了去乡村支教,瞒着他和林晚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回来时晒得黝黑,脚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却笑着说“孩子们眼里的光,比什么都亮”。
“嗯,去年她给我寄了录取通知书,考上了师范大学,说毕业后要回乡村当老师。”江念初的声音也有些发紧,她抬手擦了擦眼角,“还有这些男生,现在有的成了心理咨询师,有的在学校里开了性别平等课程,都在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
正在这时,展区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江念初抬头,看见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涌了进来,带队的老师举着小旗子,正大声讲解着什么。孩子们的笑声像清脆的银铃,瞬间填满了整个展厅。
“江老师!”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孩挤过人群,快步走到江念初面前。女孩扎着干练的马尾,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笔记本。
江念初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她:“李娟?你怎么来了?”
“我特意来的!”李娟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江老师,您还记得吗?三年前我参加你们的乡村助学项目,那时候我成绩差,爸妈都让我辍学打工,是您一次次找我谈心,还帮我申请了助学金。现在我大学毕业了,也想加入联盟,像您一样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女孩。”
江念初握住李娟的手,她的手很暖,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力量。“欢迎你,李娟。”江念初的声音里满是真诚,“联盟需要的就是你这样有热情、有经历的年轻人。你的故事,本身就是最好的教材。”
李娟用力点点头,眼眶红了:“谢谢江老师!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看着李娟转身去帮忙接待其他参观者的背影,江念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就是她坚持十年的意义——不是为了什么名利,而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冲破偏见的枷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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