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教育机构办公室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在江哲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退休三年,他鲜少再为工作熬到这么晚,可此刻指尖悬在鼠标上方,却迟迟落不下去——屏幕上那条被顶到本地教育话题前排的家长留言,像根刺扎在眼底:“江念初老师这课就是在混淆性别!男生就得有男生样,女生就得有女生样,教孩子学那些‘不伦不类’的,是要毁了他们的价值观!”
下面跟着数百条附和的评论,有人晒出孩子在课堂上画的“男生戴发卡”的画,指责机构的“性别平等启蒙课”“带歪了孩子”;有人甚至艾特了教育监管部门的官方账号,要求停掉这门“有问题”的课。江哲看着“江念初”三个字被反复提及,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这是女儿接手机构后,花了大半年打磨的核心课程,如今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办公桌上的枸杞茶已经凉透,杯壁凝着的水珠滴落在一份教案封面上,晕开了“性别平等启蒙课(修订版)”几个字。那是念初上周刚给他的,扉页上还留着女儿的字迹:“爸,这是结合您上次提的建议改的,您再帮我把把关。”江哲起身走到文件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沓沓资料——有念初最初手写的课程框架,页边空白处写满了她的思考;有父女俩一起走访城郊小学时,记录下农村孩子对“性别分工”刻板认知的笔记;还有去年冬天,念初和儿童心理专家讨论后,标注着“避免用标签定义孩子”的核心原则手稿。
这门课哪里是“噱头”?是念初跑了十多所学校、访谈了上百位家长才定下的方向,是父女俩对着课程细节争论到深夜才磨出的内容。江哲指尖拂过那些纸页,忽然想起念初接手机构时说的话:“爸,我想做些真正能帮到孩子的教育,不是只教知识,还要教他们怎么接纳自己、尊重别人。”
手机在桌面轻轻震动,是念初发来的消息:“爸,您别总盯着网上的评论了,我刚在班级群里问了,好多学生说最喜欢这门课,有个男孩还说‘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说自己喜欢织毛衣了’。”江哲看着消息,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些。他伸手翻开旁边的蓝色文件夹,里面装着500份学生反馈表——都是念初特意整理好给他看的。
有的孩子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我以前不敢说我喜欢跳芭蕾,怕同学说我像女生,江老师说喜欢就可以学”;有的孩子画了一幅全家分工的画,在“爸爸洗碗”“妈妈修自行车”的图案旁边,用彩笔标注着“老师说,家务不分男女”;还有个小女孩在反馈表里贴了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我想当消防员,以前妈妈说女生当不了,现在我知道,只要努力就可以”。最下面压着一张照片,是念初在课堂上和孩子们围坐在一起,手里举着一个男孩织的小围巾,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些稚嫩的字迹、画作和照片,像一束束微光,驱散了江哲心头的阴霾。他重新坐回电脑前,打开念初白天发来的课程核心章节PPT,又从500份反馈里挑出30份最具代表性的案例,开始以“机构顾问”的身份撰写回应稿。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一字一句地写道:“‘性别平等启蒙课’从不是‘混淆性别’,而是教会孩子尊重差异。男生可以喜欢画画、织毛衣,女生可以喜欢运动、当消防员,就像有人喜欢甜的,有人喜欢咸的——这些选择没有对错,更不该被性别框住。”
写到这里,江哲忽然想起上个月去机构旁听的场景。课堂上,一个叫小宇的男孩怯生生地举起手,说“我妈妈不让我学刺绣,说那是女生做的事”。话音刚落,念初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蹲下来问全班:“你们觉得小宇可以学刺绣吗?”有个女生说“我爸爸还学过插花呢,插的花特别好看”,还有个男生说“我舅舅是化妆师,好多明星都找他呢”。最后念初笑着摸了摸小宇的头:“你看,大家都觉得喜欢就可以学,对不对?”那一刻,孩子们眼里的纯粹与包容,还有女儿脸上的温柔与坚定,让他忽然觉得,念初已经成了比他更懂教育的人。
凌晨三点,回应稿终于发布。江哲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刷新页面时,心脏不由得揪紧——第一条评论还是那位激烈反对的家长:“别拿孩子当借口!你们就是在传递错误的价值观!”可没过十分钟,评论区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声音。一位网名叫“星辰妈妈”的家长留言:“我家孩子上完江念初老师的课,昨天主动跟我说‘妈妈,你不用总在家做饭,你也可以去学你喜欢的瑜伽’,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以前我总觉得妈妈就该围着家庭转,是孩子的话点醒了我。”
紧接着,更多家长开始分享自己的经历。“我儿子以前摔疼了不敢哭,说爸爸告诉他‘男生不能哭’,上完课之后,他昨天摔破了膝盖,会跟我说‘妈妈,我疼,我想哭一会儿’,我觉得他更真实了。”“我女儿以前不敢穿裤子,说奶奶说‘女生就该穿裙子’,现在她每天都穿运动裤去打球,每次上完课都跟我念叨江老师有多好。”还有位从事教育行业的家长,写下了长长的一段话:“江念初老师的课,本质上是在教孩子‘包容’和‘尊重’——尊重自己的喜好,也尊重别人的选择。这不是混淆性别,而是让孩子摆脱标签的束缚,成为更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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